第25章 雪夜
“小东，吃饱了吗？”林兮递给小东一张纸巾。
“饱了，姐姐。”小东砸吧着嘴，眼睛明亮，看着林兮又打开箱子，从里面抽出了他的课本，瞬间黑眼。
“那开始学习吧。”
“姐姐，我脑袋疼，哎呀，好晕，我得睡觉了。”
“起来啦小东。”林兮拉着粘在床上的人，小东在床板上哼哼唧唧的说难受，耍赖的招数轮番上阵，讨价还价之后，商量好每看四十五分钟的书，可以看十五分钟的动画片。其实吧小东也并不是不想学习，只是和姐姐撒娇卖乖让他觉的真好玩，只可惜刚刚开始管孩子的林兮还不明白：小孩子都是吃硬不吃软的。
林兮最后能恪尽职守的就是没忘了自己是小东父母花钱雇来的家庭老师，负责这个天才球员的文化成绩不落同龄人之下，提供在训练课余时间的学业授课，而自己超出职业许可且不自量力的承担他生活起居全方位的工作！后果是自己的‘小老板’的生活被自己照顾的一团糟，俱乐部的训练也被自己管的有一搭没一搭。但是林兮能坚持到底就是希望他的课业可以跟上，小东和正常接受学校教育成长的孩子肯定不一样，他不能安安心心的待在学校好好上课，而时要把重点放在体育训练上。
林兮刚见到小东时候，希望自己能让小东得到和普通学生一样的学习经历和知识的积累，虽然不知道他在体育的道路上可以走多远，但是在大多数要走的学习考试的路上，也能跟上大部队，拥有一个拥有正常未来的机会。
……
“列车广播温馨提醒您，列车即将进入夜间运行阶段，为保证您的睡眠，车厢灯光将在半小时后准时熄灭，现将列车前方到站情况通知如下……”
林兮抓紧时间带小东去洗漱池边，举着牙膏看着他刷自己的小米牙，然后用毛巾给他囫囵一下脸，安顿小东好好睡下：“小东，这个床有点窄，你睡的时候不要乱滚哦。”林兮帮他捏好被子角。
“嗯。”
等林兮洗漱回来放好洗漱用品的时候，车厢里一下暗了下来，林兮看小东稳稳的躺在被子里，应该是谁着了，便摸黑爬上中铺，脑袋在上铺的床板上重重的撞了一下，好挤。
车厢摇摇晃晃，半夜，林兮睡的迷迷糊糊，感觉有只小动物在抓挠这自己，她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睛。
“姐姐，姐姐。”小东裹着袜子的脚脚站在下铺的边边，两只胳膊搭着中铺的护栏，害怕吵醒车厢里其他人，只小声的在林兮耳边叫唤着，像只着急要起夜的小猫咪。
林兮揉揉眼睛，“怎么了小东，不敢去卫生间吗？”小东的眼睛在黑夜里也闪着亮，瞪的大大的透着兴奋回答：“姐姐，下雪了。”
“哦。”林兮累的闭上眼，小东又把她揺醒：“下雪了，姐姐。”
林兮翻个身继续睡，闭着眼睛回答他：“下就下呗，你没有见过下雪吗？”
“没有呀。”小东很认真的说。
“嗯？！”林兮定睛一转，小东是南方人，南方不下雪，再翻过身看小东时，他正在黑暗里期待的看着林兮，眼睛在暗夜里亮的出奇。
林兮无奈的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爬起来准备下去，大头又撞在上铺顶，哎呦了一声。
“姐姐，小心。”小东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下意识的伸出手，差点自己先掉下去。
“小心！”林兮赶紧拉住，自己又撞了一下，顾不得疼让小东先抓紧。
其他铺位的旅客不满的咳嗦了几声，林兮赶紧把手指放在小东嘴边示意他不要发声抓好栏杆，自己蹑手蹑脚的下床。
下了床，林兮和小东坐在车窗边，把窗帘的拉的半开，看着满天的飘雪。
“哇~~~。”小东不仅惊奇出了声，林兮赶紧让他噤声，小东惊叹的嘴就一直张着。北方林兮表示赏雪并没有太多惊喜，看一个南方小孩赏雪比下雪本身更有意思。
小东抓起桌上那会买的零食，林兮在黑乎乎中挡着他的小手，小声说：“你晚上刷过牙了，现在吃明天会长蛀牙的，而且还会积食。”小东委屈的摇着被牵制的小手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眸子乞求，给林兮来了一波泪眼攻击，林兮无奈，“那就吃一个。”
“嗯。”
一个接一个，窸窸窣窣的包装纸拆开的声音在车厢的一角，小东像只缩在角落里的幼鼠吧嗒吧嗒的咀嚼着，身边是陪着她的姐姐，窗外是从未见过的雪景，小东希望这个夜晚永远不要过去，或者这趟列车永远不要到达。
林兮佩服于小东对雪的热情，他直看到初晓时分，林兮在他身边短暂睡眠了n次，然后再被列车行进时的晃动猛然摇醒。
“小东，雪好看吧？”
“好看。”
“好看吧，一会就可以看日出了，你看过之后今天正好些一篇作文。”
看景还得写作文？就不能让人家好好开心开心吗？
“姐姐，可不可以不要呀。”小东嘟着小嘴。
“哐当”列车猛的停了下来，小东差点前胸撞到桌子板，林兮眼急护着了他。
“怎么了姐姐。”
林兮看看窗外，也没有到站点呀，“没事，可能列车停一会吧，一会儿就继续走了。”林兮开着窗外，正是茫茫无际的旷野，“正好，你在这里看一会日出，一会写一篇看日出的作文。”
“姐姐……”小东的声音拉着老长，被林兮坚定拒绝。
“不可以，为了一会能更好的写作，现在就好好看日出吧。”林兮把小东的身子转向窗外，他瞬间觉的窗外的景色没那么好看了。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林兮觉的不对劲，车厢里越来越冷，冷的旅客们纷纷冻醒了过来，而且已经临时停车很久了，一切都很不正常。
林兮用被子裹着小东，作文是不用写了，车厢里抱怨的声音渐起，很多举着泡面碗的旅客发现供应的热水渐渐变凉，在车厢里拉着列车员问询是怎么回事。
在人们的七嘴八舌中，事情渐渐有了轮廓，这趟列车已经行驶过秦岭－淮河一线，窗外的满天大雪是很美，但是南方本是很难下雪的，而现在正在经历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特大暴雪，压断了前方的电力系统，因此，这趟列车正孤零零的被迫停在荒无人烟的荒野。除了卫星，没有人知道这里是那里，也没有知道列车什么时候会恢复运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自己的目的地。
现在小东的愿望似乎成真了，他永远要和姐姐留在这节车厢里，永远不会到达那个他无比熟悉、从小长大而现在就一万个不情愿回去的城市，面对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揭开他不愿知道真想的答案。
车厢里有些抱着孩子脸上尚现稚嫩的女人，慌忙给电话那头打电话，也许是刚刚组成家庭面对了许多琐碎的困难，再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让她们话里带着哭腔，在危难时打出的第一个电话，一定是打给心里最依靠的人。
很多沉稳的中年人也在你一句我一句的估量这次停车事件的严重程度，等车厢里的温度已经和室外相差无几的时候，那些被父母裹在被子里年幼的孩子开始哇哇大哭，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久久困在这里莫名的压力，会让他们害怕。
小东却一点也不怕，至于那不怕的原因，可能就是自己一直挨着林兮，他甚至都没问过一句：姐姐，车什么时候会开。从发现停车开始，林兮就哄着小东睡觉，一来是让孩子看了一晚上雪景熬夜，现在黑眼圈比眼睛都大，二是睡着了，小东这孩子也就不用去担心：车为什么会停，又什么时候会开。也许他睡着睡着，车就缓缓的行驶了。
直到小东被冻醒，迷离的爬起来睁开眼睛，寒气冲着背部灌入身体，在没有打退睡意之前，林兮先用被子给他裹住了，她用自己的被子再裹住小东，两个人像是从白色蚕茧里探出脑袋的幼蝶，孤独无助而彼此倚靠的看着周围，现在对他们最大的考验是饥饿。小东昨夜看雪时已经把他们所有的食物吃了精光，而林兮赶到餐车去买吃食时已经人满为患，自己队伍还没排到，售货员大姐已经扯着嗓子喊着：买完了，后面的别排了。
“要是我没有把那个行李箱弄丢就好了。”林兮自责的把头埋在被子里，那个现在不知在何处的行李箱里塞的满满的都是北城的土特产，先不知道好处不好吃，起码能够一个星期的干粮。
“姐姐，你饿了吗？”小东觉的自己就是那个成语‘明知故问’，他自己已经饿的刚觉肚子贴在了一起。
“姐姐不饿，就当减肥了，从来没有这么适合减肥的地方，小东饿了吧，姐姐去跟其他旅客买一点零食过来。”说着林兮就要下床去，小东拉住她，“姐姐，我去。”林兮愣了一下，小东已经腿脚伶俐的跑了出去，等到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面包，递给林兮。
“你怎么做到的？”林兮好奇的问。
“我只是看着那个阿姨，然后问她可不可买给我一点，她就给我了，姐姐给你吃。”林兮看着小东无辜的眼神，那奶呼呼的小脸散发着纯洁的光芒，心里飘过一行字：这孩子以后肯定是靠脸就能吃饭的。再仔细想想，自己是不是也是被他这单纯的脸给骗了，天天跟着他东奔西跑？
林兮还没有想明白自己是不是被骗，电话把她的注意力叫了过去。小东看着林兮裹着外套去车厢连接的地方去接，就知道一定是那个南滨，小嘴就嘟了起来。
现在过去的每一秒，都不在小东的控制范围里，他不知道姐姐和南滨在说什么，这种不知道让他很生气，他不喜欢姐姐和他有秘密，起码不能让他知道有秘密，而姐姐现在居然还不回来，越想越生气，好生气呀，小东举着面貌，气呼呼的起立去找林兮。
等到小东不满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他发现背对着自己林兮手指抵在额头下面一点——她是在擦眼泪。小东愣了，原来姐姐也会害怕，也会哭，她会和别人哭。电话那头的那个哥哥可以给姐姐安慰，好像还能给姐姐很多、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而自己只有手里这个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