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各一方（下）

    下午的阳光温饶宜人，碧绿的草地舒展着坦露在蓝天白云之下，仿佛一幅春光旖旎的风景画。

    依雪与世君并行在草地上，和以往不同，两人的话变得出奇的少，彼此都有种莫名的拘谨感。

    世君不时抬起头望着天空，朵朵白云飘浮在湛蓝的天际，令人向往却又使人惆怅。偶尔飞过一只小鸟，他心中瞬间掠过一丝寂寥。他侧过脸望着身边的依雪，只见她边走边审视着周围的景象，那目光中透出丝丝缕缕的眷顾和依恋。

    “记得我刚来的时候，总觉得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多亏了你，我才能过得这么快乐。”依雪倏然说道。

    “我也是啊，多亏了你我才不会觉得像以前那样孤单。可你就要回家了，我………”世君似乎觉得难以开口，尽管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可说出口却像是对依雪的埋怨。

    “其实我们都一样。”

    “什么？”

    “和你分开我也一样难过。”

    “当真？”

    “是真的。”

    世君胸口升起一股贴心的暖意，却又忍不住问，“昨天你还那么高兴，怎么今天又这么说？”

    “昨天真的很抱歉。”依雪涨红了脸，“我当时心里想的都是回家的事却忽略了你的感受，已经四年了，我天天都盼望能见到他们。”

    “我知道。”世君歉疚的说，“我本来应该替你高兴才对，可不知为什么总是高兴不起来。”

    依雪沉默了半晌，仿佛心里有什么话想对世君说却始终开不了口，只是一声不吭的往前继续走着。下午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洁白的衣服映衬着她白皙的肤色，在阳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泽。

    空旷的草地一直延绵到远处后院的尽头，放眼望去，除了几座零星的亭子和塔楼，唯有一些稀疏的树林。花园外侧不远处的地方，那座白色的秋千仍安静的栖身在一片淡绿的树荫下。

    两人走到秋千旁并肩而坐，随着秋千的晃动身体也跟着微微摇动着。风从杂树林那边吹来，带着淡淡的花香掠过依雪的身旁，她的发际被风拂起，微微散乱的遮住了眼帘。世君近近的看着她轮廓优美的侧脸，突然体会到一种莫名的眷恋。依雪转过脸来，目光不由得对上了世君的视线。她的眼睛一眨不眨，阳光映着她幽明的眸子，闪耀着晶亮的折光。世君隐隐约约看到了映入她眼中的自己的影子在那瞳仁深处淡定的闪烁着，仿佛已久久居住在那里似的。

    依雪不无赧然的眨动了几下眼睛，“在看什么？”

    “我想把你的样子永远记在眼里，那样就算分开再久也不会忘记了。”世君一本正经的说。

    依雪恍然明白似的笑了笑，沉默了一会儿倏然问道，“那你现在记住了没有？”

    “这下应该再也不会忘了。”

    依雪听罢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世君这才收回视线，转过头的一瞬，他恍然发觉两人之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和睦与亲近，带着贴心的暖意却也掺杂着淡淡的怅然。

    春日的天短，只一会儿就已临近黄昏了。世君抬起头望了望天空，日已西斜，浮云朵朵的天际透出一缕缕冉冉渐翳的霞彩。他为这一天过得太快而感到惋惜，更为之前一时的恣意任性而懊悔不迭。明明知道依雪快要离开，却还……

    万般感怀中，他走到一旁的草地上索性躺了下来，静静仰望着头顶蔚蓝的天空。芒草透过衣衫轻轻扎着他的后背，微微的清草香弥漫在鼻端，和着淡淡的土腥气在这春日的下午深深浸润着他的心田。

    耳畔传来了轻细的脚步声，依雪也走上前来陪他一起躺在草地上。

    天空漂浮着几朵白云，除此之外泛满了一片苍蓝。依雪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天，觉得它离自己好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得到。这种感觉只是一瞬，接着便被一种别致的温情所取代。她躺在世君身边，周围是绿草，头顶是蓝天，偶尔有微风吹过，柔软的草尖便随之轻轻摩娑着她的脸颊，令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嵌入了这片碧绿的草地。

    和风掠过草地，拂乱了依雪的发梢，她抬起手理了理，放下手时无意间落在了世君的手上。

    两只手轻轻相碰，都不无惊愕的动了下指梢，接着便自然而然的握在了一起。

    依雪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低声问道：“如果我们分开久了，你会忘了我吗？”

    “怎么会，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我也不会忘了你的。”

    “那以后你还能回来看我吗？”

    “一定会的，不过你也可以到瀛州去找我啊。”

    “只要父母同意，我当然会去看你。可毕竟我们都还没真正长大，到那一天不知还要等多久。”

    “不管多久我都会等。”说罢依雪转过脸看着世君，仿佛在等待他的回答。

    “我也是，即使等五年等十年也无所谓。”

    “真的？”

    “绝对！”

    得到世君笃定的回答，依雪目光含笑的抬起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看到她伸出的小拇指，世君心领神会的也抬起手来。于是两人用最简单的方式许下了天真无邪的诺言。

    迎着傍晚冉冉渐翳的阳光，两个孩子就这样近近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任心绪像风一样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