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狗咬狗
“朕若不喜，你便是连一条狗都不如！”
裴介煜从未见过皇帝发过这么大的火，他心里瞬间涌起一股不安，抖着手伸向了皇帝龙袍的衣角，摇尾乞怜道：“父皇明察！儿臣真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还请父皇告知一二，儿臣一定痛改前非！”
“哦？你当真不知？”皇帝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抽出衣角便又坐回到龙椅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裴介煜发自心底地怕了，有裴介元那样血淋淋的惨例在先，他知道就算自己一百个冤枉也要皇上相信才算数。
他发狠地在青砖上磕着头，那响声之大叫一旁候着的周安福牙根酸疼，但还是不敢开口说一句劝慰的话，生怕这皇帝的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儿臣真的毫不知情！父皇明鉴！”
“那你且说说你与那乐安公子是何关系！”
裴介煜惊恐地抬起头，下意识重复道：“乐安？！他——”
“他便是奉了你的心思才去大牢里把裴介白劫走了！”皇帝的声音里带着凛然的杀意。
事情说到这个地步，裴介煜要是还不知道自己被乐安公子坑了一把上一世就不配当上皇帝了。
他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里的怒意和阴鸷，然后悄悄抬头观察了一下皇帝的神情，见他面上虽然不显，胸腔的起伏之快和手部的微微颤抖都能暴露出皇帝此刻内心的怒火中烧。
裴介煜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丧心病狂地勾唇一笑，随即云淡风轻地抬头对皇帝说道：“父皇，说起这事儿，儿臣确有一件重要的秘密还没来得及告诉父皇”
话音一落，便面无表情地盯着皇帝身侧的周安福。
皇帝衣袖一挥，桌案上所有的折子都铺天盖地地扔在了裴介煜的身上，胡子都气得发抖地喝道：“你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可知你此举是勾结逆党？你把皇家颜面放在何处！？你把朕又放在何处！？朕这许多年当真是过分骄纵你了！区区一个贱婢之子，竟有这诸多不切实际的妄想！你——”
“父皇若当真不想让皇家秘辛就这样被儿臣说出来，还是让周公公下去的好，否则才是真的愧对先皇、愧对天下子民呢。”
裴介煜抬手抹掉了先前磕头时流出的血，不急不缓地拢了拢袍子站了起来，口气猖狂地打断了皇帝对自己身世的折辱，眼里满是不屑与冷意地扫了眼一旁发着抖的周公公。
周安福哪里敢多留，看都没看裴介煜和皇帝一眼，急忙弯着腰扔下一句：“奴才先行告退！”便眼观鼻、口观心地退出了这个修罗场。
皇帝伸手指着裴介煜的脸，失望透顶地骂道：“朕这么多年怎么会养了你们这帮白眼狼！一个裴介元、一个裴介白也便罢了！怎么连你一个小小贱婢之子也敢如此不将朕放在眼里！你心里可还有我这个爹！可还有我这个皇帝！我看谋逆之心不光是你三弟有，连你也不安好心吧！”
“我的确只是个贱婢之子不错。”裴介煜拍了拍本就没有什么灰尘的衣服，一步一步走向了自己的父皇。
眼看着面前这个已经要有两鬓斑白的趋势的男人正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粗喘着，裴介煜蓦地大笑起来，无不悲凉地开口道：
“可这一切都是你犯下的错，凭什么要我的母亲去承担？凭什么又要我去承担？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所有的讨好，你都看不见！只要你心情不好，一句‘区区贱婢之子’就能把我狠狠地踩进泥里！凭什么？”
他笑够了，便双目猩红地凑到皇帝面前紧紧抓住了他的领口，嘲弄地盯着皇帝从来没有一丝温情的眼睛继续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说我是贱婢之子，所以才会有这些在你看来腌臜又不切实际的想法。可你知道吗？你最疼爱的四公主、当今中宫皇后的嫡女裴曼迎，她和她的亲亲夫婿正在笼络朝中大臣呢！他们比我可还要心急，巴不得赶快亲眼看着你日薄西山好让位给他们二人！怎么样？我们身份尊贵无双的四公主，心思不也是这般卑贱？可见这一切原都不是我母妃的错！都是你！是你懦弱无能又教子无方，才让你的孩子们一个又一个地想弑父夺权呢！”
话说完了，裴介煜心头总算畅快了许多，厌恶地撒开了揪着皇帝衣领的手往身上擦了擦，然后整好以暇地抱胸立在一旁，欣赏着皇帝痛苦、震惊、愤怒的神情。
两人就这样不言语了许久，终于等到皇帝稍微顺气了些，便听他大喝一声：“周安福！把裴曼迎给朕叫来！速去！”
“哎，要我说啊，父皇不如直接也把四妹妹废了算了，如此一来您膝下便只剩一个嫁进丞相府的公主和六弟两个人任您摆布了。”裴介煜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似的说着，“哦不对，我们四公主得您多年宠爱都会生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心思来，更何况是您从小就不待见的五妹妹呢？只怕她和儿臣一样，都恨毒了您吧？”
“你！你个孽障——”皇帝的脸都憋得发红，撸下手指上的玉扳指便朝着裴介煜的方向砸了过去，却不想直接落在了本就在未央宫守着皇后的裴曼迎头上，当即流下一股血柱。
但裴曼迎却是一声不吭地跪了下去，半分哭声都没发出来。
原是周安福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提前知会了裴曼迎，说是皇帝因为裴介煜的事儿已经大动肝火，此番她被皇帝传召，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儿，能忍下便不要顶撞才是。
裴曼迎惦记着自己母后如今禁足宫中的凄惨模样，便抬起布满雾气的鹿眼可怜兮兮地看着皇帝，小心翼翼地开口：“父皇，不知儿臣做错了什么，儿臣都甘愿受罚！只求父皇不要同儿臣计较，若是气坏了身子，儿臣便是真的愧对父母双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