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儿子？
等裴介白再次悠悠转醒，已是三日后了。
他轻轻动了动有些干裂的唇，还未勉强出声，一个白玉杯盛满了温水便递到了裴介白的嘴边。
他的目光顺着杯盏往上看，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虎口和指尖带着薄茧纤纤玉手，而皓腕之上则是楚南舒素净的脸和湿漉漉的眸子。
“醒了？”楚南舒轻唤着发愣的裴介白，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在裴介白昏迷不醒的三天里，他一直高烧不退，嘴里不停地说着“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都要抛弃我”。
他紧咬着牙关不肯喝药，惨白的脸已经快要和身上雪色的寝衣一个颜色了。楚南舒只得昼夜不分地趁着裴介白折腾不动的时候给他施针。
三天过去，就连裴叶都在劝着楚南舒赶紧去休息，可她还是不忍心离开裴介白半步。
她怕裴介白睁开眼看到的又是冷冰冰的床幔，她不会再让裴介白孤身一人。
“南舒”裴介白挣扎着坐起身，轻轻地用冰凉却宽厚的手掌握住了楚南舒的手，满眼复杂地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为我做的一切，我”
“我不希望从你嘴里说出什么丧气的话。”楚南舒打断了裴介白的悲春伤秋，毫不客气地直接把他搂进了怀里，这才继续柔声说道：
“首先，你母妃去世的时候你还小，什么都不懂呢，你不可以要求那个小小的裴介白明白太多；其次，通叔他背叛了你两次，纵使你再气再怨，都把他救了出来。虽然最后变故突生，但你已经尽你所能了，这也不怪你。最后，我的肩膀就是用来给你依靠的，我乐意照顾你、保护你，这一点都不辛苦，因为我心悦你。”
话音一落，楚南舒就感觉到了怀里人的僵硬，她暗暗叹了口气，轻声缓和着气氛：“是不是很感动？本姑娘可以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哭一哭，我保证不看你。”
裴介白终于没忍住地笑了一下，然后从楚南舒的怀里挣脱出来，在她额间虔诚地落下一个吻，然后用额头抵着那处，唇齿间挤出一句压在心底许多年的话：“南舒，其实我好累。”
“能不累吗。自小母妃离世，从此平白遭了多少白眼和暗算。皇帝又不疼他，恨不得更早封了他的王位让他出宫自立门户好眼不见为净。得了病，兄长不让人治好他，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了。就连自己信任、依赖了十多年的人最后也背叛了自己”
这些楚南舒只敢在心里想想，她脸色阴沉，张口却还是安慰的话：“我知道的，累了就休息休息，一切还有我——”
“有乐安公子出面，我的确可以放心不少。”裴介白的低落没有持续很久，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低醇的嗓音调笑道。
楚南舒耳朵一下子红了起来，羞愤地拍掉了裴介白的手，娇喝道：“你怎么会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好啊你，竟一直在看我演戏呢！”
裴叶就是在这个时候推开了裴介白的房门。
他听了这话，贼眉鼠眼地凑了过来，完完全全无视了自家主子冷冰冰的眼神直接开口道：“彼此彼此嘛楚小姐！难不成只许你家小丫头认出了我家王爷，不许我认出你家小丫头吗？嘿嘿，从一开始我就——”
“你来干什么？”裴介白打断了裴叶对楚南舒的热情，板着脸问道。
裴叶见状心里也有些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了自家主子。
但下一秒，他便正色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了出去，沉声道：“阁主，这是通叔的信。”
听到这个名字，裴介白的手下意识地捏紧了被褥。楚南舒见状，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轻轻地捏了两下，以示安慰。
裴介白吐出一口浊气，这才接过了那封信。
不知信上写了什么，半柱香后，裴介白还是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盯着那薄薄的信纸，恨不得把它盯出一个破洞来。
楚南舒突然转头看向了裴叶的眼睛问道：“这信你从哪来的？”
“三王府。”裴叶哑着嗓子回答道：“我经常替阁主看守这个逸夫阁，但未免露出马脚，也是要不时回王府住上几日的。算起来，我也好久没回去了，刚刚偷偷溜进王府原本是想看看通叔房里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却不想在我自己的房间里发现了这封通叔留给我的信。”
室内一片沉寂。
裴叶挠了挠头，忍不住嘟囔着：“也不知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通叔还有个儿子。”裴介白终于不是老僧入定的状态了，他声音没什么起伏地开口：“但他没说那孩子是谁、在哪、如今多大了，只说若是有缘自会相遇，还还让裴叶如果有可能的话，看在这么多年他劳心劳力的面子上，关照一二。”
“什么儿子？通叔还有儿子？这么多年我都没听同属提起过他的儿子？怎么会凭空冒出了一个儿子？”裴叶更迷惑了。
裴介白点点头：“我也未曾听他提起过这个儿子。但他还交代了，他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树下可以挖出一个木箱子，里头的钱都留给我娶妻用。他说，虽然数额不多，却是这么多年的一份心意。”
“裴介煜，你可知罪？”
大殿中央，皇帝眼神阴鸷地睥睨着下头跪着的人。
裴介煜满头大汗，根本不知道皇帝为何又朝着自己发了这样大的火。
他低眉顺眼地将头埋得更深，小心翼翼地回话：“父皇，儿臣虽不知做了什么错事，但恳请父皇饶恕儿臣，儿臣日后必当勉励自身，绝不再犯！”
“呵。”
皇帝冷哼了一声，带着九五之尊的威压缓缓朝裴介煜走了去。
那明黄色的龙靴轻轻走到裴介煜的眼前，他不禁抬起头，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视角来看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让裴介煜觉得屈辱无比，他紧紧攥着拳头，刚想继续伏下身，却被皇帝的鞋尖抵住了下巴。
皇帝用脚拨正了裴介煜欲躲开的脸，不急不缓地开口道：
“你须知道，这天下是朕的。朕若欣赏你，你便是朕的好皇儿。朕若不喜”
皇帝骤然抽回了脚，裴介煜一个重心不稳直直倒在了地上。
“朕若不喜，你便是连条狗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