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自由
“大哥走的这么早，是准备绕路去吗？”
一片寂静之中，突兀地响起了楚南雪娇滴滴的声音，“从前都是天亮才出发的，这次怎么走得这般早？”
裴曼容不了解他们楚家这点事儿，楚南舒却是十分清楚。从前大哥带兵出征，只有自家父母和自己时常记挂着。
父亲担忧沙场国事，母亲害怕兵刃无情，自己则更多的是好奇英明神武的大哥又想出了什么新奇的作战形式至于楚南雪和她所代表的二房，对这些向来都是不闻不问。
今日这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谁知道背后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
“姐姐怎的出来了，竟也知道大哥今日走得早？从前大哥领兵出征时姐姐还酣睡着呢，南舒这才没告知姐姐。”楚南舒不着痕迹地把裴曼容挡在身后，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
“我”楚南雪没想到楚南舒这般不留情面地直说出来。
她被狠狠扫了面子竟也未恼，水葱似的指甲都死死掐进肉里了，却还是咬着牙继续问道，“我也是关心大哥罢了，若是绕路前去，干粮之类的可都备得充足了？”
楚南舒若是还听不出楚南雪话里话外想打听自家大哥作战计划的意味，也怕是白活这两辈子了。
她冷下了脸，声音带着些威胁道：“不管你出于什么心理、背后站着什么人，当你问出这样的问题后，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三姐姐好歹还姓楚，麻烦你清醒一点。”
话音一落，楚南舒便毫不拖泥带水地拉着裴曼容走了，留下楚南雪独自站在将要破晓前的黑暗里生着闷气。
楚南雪一直以为自己和裴介煜的勾当无人知晓。
这次也是裴介煜突然传信来问自己楚南林的作战计划是否需要他增援。
信上一句句的蜜语甜言唬得楚南雪以为裴介煜是想给楚家留个好印象，她欢喜地连何时成亲、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可偏偏楚南舒是个油盐不进的，硬是不告诉她！这般不识好人心，真是浪费煜哥哥的一番心意！
楚南雪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她的煜哥哥登上皇位，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把楚南舒踩在脚下，灭灭她的傲气！
楚南舒从那以后一方面时刻提防着楚南雪，以免整个楚家被她连累、陷害；另一方面时常跟着裴曼容边学习如何缝制荷包、平安福一类的绣品，边等着前线传回捷报。
终于在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夏至远远地就瞧见了一个眉飞色舞的公公脚步轻快地朝着丞相府来了。
“小姐，五公主！”夏至人还没踏进倚月楼，欣喜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许是楚将军的捷报来了！”
楚南舒听了这话，毫不犹豫地就拉着一旁的裴曼容去迎。待那公公眉开眼笑地将楚南林好一顿吹捧后，二人高悬了数日的心才稳稳当当地落了下来。
裴曼容悄悄用帕子抹掉了刚刚喜极而泣的泪珠，拽了拽楚南舒的衣袖，道：“南舒，后日来我府上吧，我想好好为楚将军接风洗尘，庆祝他凯旋而归。”
“好啊。”楚南舒欣然应允，调笑道：“届时我负责把哥哥绑去你府上如何！”
这是楚南林第一次来五公主的府邸，他一身黑色常服、安静沉稳地跟在气质出尘从容的楚南舒身后，惹得府里的丫鬟小厮们好一顿打量。
“往日不都说楚丞相府里的三小姐才是京城第一美女吗？如今看来，眼前这位四小姐好像才更风光霁月一些吧？”
“是啊是啊，不愧是嫡出的少爷小姐，气质果然卓群，随便一站都觉得像幅画似的。”
“不过听说那楚四小姐和咱们五公主一样不甚受宠啊？这楚大将军刚班师回朝，五公主竟有这么大面子，请了他来做客吗？”
“这楚大将军和五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这次出兵不也是为了不让五公主去和亲吗！”
眼看着手底下的人越说越离谱，周婶儿实在忍不下去了，待楚南舒和楚南林进了正堂，便立刻回身狠狠扫了眼府里的众人，道：“管好你们的嘴巴，主子永远是主子！主子的事儿又岂是你们能随意编排的？”
周婶儿又抬手点了其中说的最放肆的小厮，毫无感情地吩咐道：“你，自己去领二十杖。”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吧，诸位”便跟上了裴曼容的步子。
一时之间，府里的众奴仆连大气都不敢出，纷纷低头干活，生怕惹了周婶儿不快。
交杯换盏后，楚南林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告诉裴曼容自己毫发未损了，可她还是千恩万谢地给楚南林敬酒。
许是从小便缺少父爱，让裴曼容极其缺乏安全感。这次“虎口脱险”不用去和亲，她心里又喜又怕。一方面担心楚南林因为自己而受伤，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总算是要为自己而活了。
这种复杂的情绪一直压在裴曼容心头，直到看着楚南林全须全尾地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的情绪才猛地倾泻而出
“好了，曼容。”楚南林终于忍不住地轻轻唤了她一声，然后抬手温温柔柔地敲了敲她的头，接着道：“你同我妹妹一般大，我便把你也视作妹妹。这件事日后可莫要再提了，好好享受接下来的人生吧。”
楚南舒闻言，也笑着拍了拍裴曼容的背，轻声哄道：“还未恭喜你呢，曼容，你自由了。”
昏黄的烛火轻晃着，不知是喝多了还是眼睛里湿润了的缘故，裴曼容竟有些看不清眼前温声哄着她的二人的脸，只感觉仿佛两团火苗扑进了她一潭死水的生活。
周婶儿将喝醉了的裴曼容收拾妥当，便找到了楚南舒。
“楚将军、楚小姐不要嫌我这个老太婆墨迹，这毕竟不是小事，二位肯如此倾囊相助，实在是记一辈子的恩德。”周婶儿礼数周全地行了个大礼，接着道：
“五公主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她自幼便习惯了独自一人，如今公主有您二位朋友陪伴左右，想必贤妃和老奴都是同样的心思，这份恩情，我们必会报答。”
楚南舒扶起周婶儿，漆黑的眼珠狡黠地转了一圈，道：“南舒倒真有一事要向周婶儿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