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要说再见
不
若生命只有所谓的孤单旅途，谁能欣赏秋夜里的雨，冬日里的风？
至少，活着绝非迷惘。
她还是一如既往相信我，相信这方世界里有一个她的归宿。
在邱沐雪离开之后，我没有跟随她的脚步回到上杭，也没去田桥村，更没有去海浪市。
有的仅仅是在家，在这个不知道秉着什么信念搭建而成的房子里。
父母早就不在了，我的人生也在外漂泊，究竟是什么指引我回到了此地？
没有任何的踪迹，没有任何的征兆，有的仅仅是负债。
或许是受伤，是无助，是想逃离，我才回到这里，回到这个不属于我的曾经。
是啊
要是没有负债，要是在外面没有经历挫折，我会回到此地吗？
一定不会的。
生命里总是存在一个地方，那里有着软弱的自己，他会在凄冷的夜召唤迷失的人，纵使那里早已没有其它的印证。
门
此刻，我能想到的也只有门，我的世界也被门所阻挡。
若人将心里的门给关上，剩下的还会有什么呢？
至少，对于三百万的缺口，我寻不到任何赚取的路子。
或者说，我在等待，等待属于我的奇迹发生。
果然，就在雪儿回上杭半个月后。
我接到了刘明发来的消息。
~~
来到刘明家，他特意也约了林健。
许久没有故友重聚刘明家了，想起小时候，村里也是有七八个伙伴的。
那时候，一群人经常聚集刘明家，躲猫猫，玩纸牌
专属于孩童的快乐，在人长大的时候，也随着成熟漂流到未知的荒岛。
如今，能回到这里的也只有我跟林健了，至于其它朋友，早已失去了联系。
“子业，林健，来，这蜂蜜拿去。”
“叫我们过来就是分蜂蜜的？”
“嗯。”
刘明尴尬地笑了笑，与往常不同的是
今天的他，仪容端庄，许是新年的原因。
新年新气象，理个清爽的发型，穿一身干净的衣服，以换一个好兆头。
“子业，明哥要走了。”
是林健开的口。
虽然刘明大我们一辈，但从小对他的称呼都是明哥。
很显然，他早就知道了消息。
“要走，去哪？”
“应该是很远的地方，我也不知道。”
刘明的笑容里，带着牵强。
他马上就要离开这里，离开这躲了近三十年的地方，离开这个束缚他自由的囚牢。
只是此时的离开，多半是不情愿的，否则又怎会连目的地都不知道？
“阿婆去了，他没人照顾，好像是亲弟弟接他去城里，对吧，明哥？”
林健在村里待得久，消息灵通，不像我纵使回到老家也窝在家里，跟孤岛一样。
他口中的‘阿婆’便是明哥的母亲，那个尽一辈子可能去照顾他的人。
“要去平杭了，家弟在那边做装修材料生意，有几套房，接我过去。”
“可以啊，明哥，看不出来你家里还有这么富的亲戚。”
印象里，明哥只跟母亲相依为命，从未见过有什么大富大贵的亲戚。
他家就连装修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泥土坯，纵使真有什么富贵亲戚，关系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
至少，我是不信的，亦或者说，明哥去到平杭也不见得是好事。
但违心的，我还是说了句奉承的话。
不仅仅是对于明哥人生的嘲讽，更是对自己人生的嘲讽。
谁还没有个有钱有势的亲戚？
只是，人家的辉煌跟你的苦难是不挂钩的。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人生，羡慕不来，高攀不上。
与其用亲戚朋友的辉煌来往脸上添金，不如自强不息。
“人家结婚了，自然就少回家，所以你们没见过。”
笑咧开了嘴，刘明就像是自己结婚了一样，异常自豪。
“我要往前飞，我是等爱的玫瑰”
“喂。”
“嗯。”
“好。”
“子业，明哥，我得回城里一趟，小孩子入学。”
“去吧。”
林健接到了个电话，便有要事得走。
“蜂蜜带上！”
“下次拿吧。”
“今天特意叫你们过来，就是送蜂蜜的，不拿不是白走一趟？快，拿上。”
明哥铁了心要将蜂蜜送出，他的热情是赤诚的。
要是他很健康，能走动，想必会亲自送蜂蜜上门，而不是叫我们过来拿。
只是，
若他真的是健康人，还会跟我们认识吗？
想必是不会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时间在往前走，人也要往前走，然后落地成盒。
似乎生命早就有了它该有的轨迹，而明哥不过是生命的另类，在这一方角落里发烂。
随着我们在他生命里的出现，反倒开出了别样的花朵。
只不过，人这一生，生下来就有着血缘承载的关系网，它终将牢牢锁住人的一生，掌管所谓的命运。
林健拗不过明哥的热情，被塞了几斤蜂蜜。
“小孩也能吃，枇杷蜜，健康。”
噔噔噔
空心木板被踩出了声响，就像快要断裂一般。
这抬五六十年的老木楼，被踩了千百万次，终究也是快到极限了。
就像人生路，每走一步就少一步。
就像林健的别离，每见一面就少一面。
就像明哥，说不定是最后一面。
人生中，很多人的最后一面并非死后的安详，很可能是转角的再见。
而我的人生又给他们留下了什么呢？
至少，明哥的离开给我留下了蜂蜜。
或者说，当意识到很可能无缘再见的时候，我不知道追忆往昔，能领悟什么叫无悔。
离别的时候，满心只有遗憾。
似乎刘明的存在，不过是我闲暇时候的虚度光阴，不过是无聊时该有的备选，不过是光明村该有的坚守
也只有当这份坚守即将消失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生命中，所有人都在变，所有事情都在往前走。
时间是冲刷记忆的风，蚕食旧有的相片，让每一寸光阴都变得斑驳，直到记忆停留在脑海的藏宝阁中，褪色，发皱。
“走了？”
刘明本就腿脚不便，无法弯曲，无法奔跑。
他的行走是拄着拐杖的，将重心全都压在棍杖上，艰难挪动。
尽管如此，在最后的送别时，他还是郑重往前，附送着林健，直到林健上了车。
告别的仪式感越是隆重，越意味着再也不见的概率极大。
“嗯，子业，接下来就你一个了，该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