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乌云天
齐刘海女生打扮新潮,她穿着一条百褶粉红色短裙,上身是一件花边领口的紧身上衣,毛线长袜堆在厚底鞋上,她的耳朵上、脖子上还有手腕上都戴有配饰点缀,恰到好处地凸显出她的青春活力,一看就十分会打扮。
她和笑怡大概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
齐刘海女生又把笑怡看了一遍,对她的整体妆容做出了一个专业评价。
“这条裙子选得很不错,你的头脸都很小,脖子也很长,这个小v领把你的锁骨勾勒了出来,把脖子拉着更长了,有气质,下裙摆剪裁很考究,原本这种花色略微显得有些老气,但是这个裙摆设计一中和,就不再那么素气了。嗯,唯一有一点……”
齐刘海女生的这番话引起了笑怡极大的兴趣,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有一点什么?”
齐刘海女生皱了一下鼻子,斟酌着词句。
“就是你的这个头发,少了一点味道。”
我这才注意到笑怡现在的发型和我第一次看见她时有所不同,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给 她重新梳理过吧。果不其然,齐刘海女生放弃了解释,直接上手给她整理起发型来。
原本笑怡扎着一个简单的马尾,齐刘海女生将她的发圈取下,散下她的头发,然后用手抓起上半部分的头发,再用发圈系紧。
“这才是精髓。”
齐刘海女生说着,只见她从笑怡左右两边的鬓角处取出一缕长发。
“你看,这样就显得头发更为柔顺飘逸了,温柔感就出来了,而且把你的脸型修饰地更好看了!”
她看上去十分自豪,对自己的这番改造很满意。
“你那么好看,竟然不会打扮,感觉真是浪费了耶。”,她灵机一动建议道。
“对呀!我可以给你打扮!我还可以教你!”
“如果我们以后成了校友,那我每天给你化妆!”
她说得像是这件事已经办成了的感觉。
笑怡拿出手机,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看着自己的新发型,看上去确实比之前那个发型更好看了,她非常开心,立马答应了下来。
当走到一个分岔路口时,两人道了别,彼此留下了一个联系方式。再向前走就到湖边了,我们相遇的时刻。
雨后转晴的天边像水墨画一般肆意泼洒着颜色,乌云还没完全消散,黑边勾勒出云朵的形状,而在中心处,被太阳的光泽恩惠到的地方透出橙色、橘红色,天空看上去暖意洋洋。笑怡蹦跶着到了湖边,她一边惊呼,赞叹着天色的美,一边举起了挂在胸前的照相机。
这个时候,我正从另外一个方向向这边走来。
当那时的我和笑怡双目对视时,那种感觉彻底回来了。被她的身影吸引着,没有多想我就上去向她搭起话来。我看见我的整张脸全是笑意,只要看着她我就忍不住得欢喜。
“你是在拍天空吗?”
此时,太阳已露出更多的脸,它的光泽也向四面八方完全铺开了,刚才还有些模棱两可的色彩,现在已卸下那些模糊的伪装,红的就红得热烈,蓝的就蓝得深沉,天空显得更加纯粹了,这种冷暖色系的大胆碰撞,只在某些设计品牌的波普系列里才能一见。笑怡还是保持着架起照相机的姿势,这种美景稍纵即逝,她可不想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干扰而错过了大好景色。
“是呀!这也太美了!”
笑怡完全没有看着我。
我呆呆地站在她的旁边,看着她把镜头拉近拉远,微微地调整着对准的位置。大概有近5分钟,笑怡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而我就静静地站在一旁,欣赏着正在欣赏美景的笑怡。她的脸精致小巧,看上去很瘦,整体脸型是那种女明星一样的“心”形脸,每一个五官都长得十分好看,嘴巴嘟嘟的,嘴角微微自然上翘,鼻子小而坚挺,是那种少见的小翘鼻,眼睛是大大的杏仁眼,看起来机智调皮,有灵气,就连眼睫毛都很好看,浓密且自然卷翘,像个芭比娃娃。
那时的我感觉自己在欣赏一幅佳画。
5分钟的时间过去得很快,我还没有欣赏完毕,笑怡放下了她的照相机,这才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
我正一脸傻笑。
“不好意思,刚刚没有顾得上。”
“没有,是我打扰了你的拍摄。”
说完两句话之后,我的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想不出其他的任何话题,就这样保持沉默彼此望着,大概有个10多秒钟。要是我那时更懂一点女孩子的心,夸一下她今天的打扮,那应该会更加愉快。不过总得来说,我表现得还算不错。
“哦,刚刚拍的图可以看一下吗?”
还好我及时想到可以接着之前的话说下去。
“啊!”
笑怡也是一样,感觉像是被我这句话给拯救了。
她转动着转轮,一张又一张给我分享着,然后一边说着。
“我拍得不是很好,也就最近开始接触摄影。拍不出那种美,总感觉差了点意思。”
当她看着相机上的显示屏时,我的眼睛其实根本没有在看照片。不知怎么地就说出了一段莫名其妙突然在我脑中冒出的话。
“只有眼前的才是最美的。”
笑怡以为我是在讨论眼睛成相和照片成相之间的差距,仍然低着头说道。
“原来如此,确实就像你所说的那样,用再好的机器都比不上眼睛看见的,无论是大自然的美景也好,还是人工创造的杰作也好,肉眼见着后产生的震撼和照片给人的刺激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我盯着她,听着她说着摄影的事。她的每一个表情都在说着,她对摄影的喜爱。不过,要到后来我才知道她并不是喜欢摄影,而是对自然万物都抱有热烈的爱恋。摄影是她留恋这些事物的一种方式。
笑怡说完后,我俩又陷入了沉默。事实上,如果她能听见我此时的心跳的话,就知道并没有那么安静。那时的我疯狂在脑中搜索着话题,有好几个人军师在我脑海里提出意见,争论不休,最终一个字也吐不出。
沉默了一会儿,这次是笑怡先说话了。
“你也是来参观校园的?”
“啊,对呀。”
真想揍自己一顿,这样的回答简直就是话语终结者。我看着自己那时的表情,仿佛像是突然被大奖砸中,不知所措,只能被动跳弹一下的呆瓜。原以为我自己表现得还算不错,但 是现在看来,情况和我一直以来想得并不一致。真亏得我能获得笑怡的芳心。
“这么说来,你也是呐!”
像个傻子一样,我又补充了一句没有实际意义的废话。但令我震惊的是,笑怡竟然笑了。然后,她点头回答说。
“能够来看一下自己理想的校园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所以今天就想着一定得来参观一下。”
“我也是,我的目标大学也是这儿,感觉过来看看就可以获得很多力量,光是想象一下在这儿的大学生活就觉得特别来劲儿。”
听完我说的话,笑怡又发出一阵好听的浅笑声。
“那要不我们一起?”
听见这话我简直要跳起来了,我回想起了那时的欢欣雀跃,但是脸上的表情因为紧张的心情而僵持着,完全没有把我的心情表露出来。
“好呀。”
我就这么回了一句。
我俩的脚步走得不慢不快,绕着学校兜着圈子,看着操场上打着篮球的人,就谈论着运动方面的事,当经过饭堂时就开始聊着饮食的东西,一切都变得放松自然起来。当我见着笑怡第一眼时就陷入了她的眼眸里,现在当我看着我俩走在校园的背影时,我可以很有底气的说,对于她来说也是如此。
我又突然回想起来我爱笑怡的具体原因,时间一长很多东西都已经忘记了,爱一个人变成了没有理由的了。但实际上并非如此,现在我回想起来了,她的勇敢、热情和对自然万物的包容喜爱。因为她爱着这个世界,并有勇气和世界一起前进改变,这一切让我看见了希望,促使着我不断前进。不然,我活着的动力仅仅停留于为了博然的理想而活。现在,一切有了改变。
在我眼前无数回忆飘过,眼前又是突然一黑。
接下来我又将去到哪一时刻,哪一地点呢?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天空飘来一大朵乌云。
这是我曾见过的云朵,没有想到竟然回到了这一天。我曾希望这一天彻底消失,并在今后的日子里的确也不曾再细想起这件事来,可现在看来,它在我的记忆里却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那是我从月球上回到上海,然后又从上海飞到北京的那天。距离上次见到笑怡已经过了有大半年了。毕业之后,我俩分开两地,因为工作原因我去了上海,而笑怡则留在了北京的高校。最初在讨论我俩的未来时,我只顾着自己的理想抱负,没有意识到在考虑一些事时忽视了很多东西。
上海有一个研究机构,专门进行月球探索,并在月球上建立了一个小型空间站。当时,这个研究机构向我抛出橄榄枝,对我来说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和笑怡谈论这件事时我表现出来的就不是一种商量的态度,而是自己早已拿定了主意,笑怡当时就业去向不明,仍处于找工作的焦虑阶段,我非但没有安慰她,表现出要陪在她身边的态度,反而将她的出处也不确定的事儿当作我做出决定的一个借口。
“你看,我俩刚毕业,找个好工作是最重要的,还是得以事业为重,现在你也还没确定去处,我不可能等你,说不能你后面的工作也确定在上海呐。而且,现在交通那么发达,如果你以后工作不在上海,那我每半个月可以过来看你。现在距离已经不是问题。”
可是,距离带来的问题大了去了
……
再过不到一分钟,笑怡就会从这个校门出来。
那时我手上捧着一束鲜花,裤子兜里放着从月球上带回的一种透光的石头打磨出的宝石戒指。是的,我准备向她求婚。
当看到笑怡走出来时,我简直开心极了,脚步立刻跑动起来。
笑怡站在门口,像是在等待着谁。她高扎着马尾,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上衣t恤,下半身是百褶短裙,半腿袜配撞色运动鞋,看上去充满青春活力。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这是周末放假回家的女大学生。
在我的印象里,笑怡是一点点学会打扮的。说不定在我们相见之前的那个齐刘海女生一直都在背后指导着她。以一种我不知道的形式。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和她之间并没有我所以为的那样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仍然存在着一些必须互不了解的秘密。但是现在想来,当我反思自己时,的确也有很多我的事情是笑怡所不知道的,大部分的事情并不是刻意隐瞒,而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没有必要让她知道,有的事情并不重要,但是若让她知道却会伤害到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不那么纯粹。
我站在路口等待着绿灯亮起,目光锁定在笑怡身上。她拿出包里的小镜子,然后又掏出一支口红,对着镜子涂抹起来,看上去心情不错,那时我还想着这是一种心有灵犀的默契,像有一种指引一般,笑怡似乎知道马上要见到我了,所以得把自己打扮得精神一些。
当人行道上绿灯亮起时,我的脚步止住了。
一辆车开了过来,停在了笑怡跟前。
她坐在了副驾驶位,然后和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快速亲吻了一下。汽车开起停在斑马线前,等待着他们俩的绿灯亮起。两人开心地交谈着什么,然后我的红灯再次亮起,汽车留下了一缕尾气,令我几乎窒息。
我的脑海里面一片空白。
她出轨了!
当我鼓起勇气打过去电话时,传来的嘟嘟声让我再次绝望。
笑怡没有接我的电话。
我转身离去,直接飞回了上海。
那束求婚用的花束留在了车流穿行的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