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它好可爱
床帘被掀起一角，一夜的温存从这一角中流露出来，相拥着的两人睡得乱七八糟，发丝缠绕，遮住了陌北熙的半边脸。
他梦里觉得脸上刺痒，抬手胡乱地拨了拨，垂下的手打在萧慕寒胸前，萧慕寒素来睡得浅，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醒来，他一睁眼，瞧见了打醒他的罪魁祸首。
那人正肤若凝脂，长睫微颤，白皙的锁骨还残存着些绯红的痕迹，此刻一手缩在被子里，一手搭在自己身上，正睡得酣。
萧慕寒抬手掀开帘子，天已经亮了，便小心翼翼地将枕边人的手从自己身上取下来，给他放进薄被里，又在他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才穿衣出去。
陌北熙本不是贪睡的人，每次赖床不起，都是他萧慕寒的功劳，昨夜喝了些酒，力道是有点没把持住，这会儿横在他身上的抓痕又勾人又惹人心疼，作为补偿，萧慕寒打算出去买点酥糖，等他醒来哄哄他。
客栈人不少，但萧慕寒一下楼，还是看见了靠窗坐着的付青墨一行人。
萧慕寒在他们眼里，可是“掌门的当家人”这样神圣的存在，于是都不敢怠慢，纷纷站起身来：“萧公子，快坐下用早饭，你吃什么，我叫小二再上。”
萧慕寒摇头表示不用，道：“付青墨，昨晚他吩咐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付青墨走近他小声得意道：“放心，我出马，定然是面面俱到，刘霄汉和林宕已经混进霁月派了。”
萧慕寒疑惑不已：“混进去？不是命人暗中保护江姑娘吗？”
“师姐现下不出院子，平时除了粗使丫鬟，也没别人进去。萧公子，你不觉得刘霄汉和林宕长相十分清秀么？”
萧慕寒看着眼前这个狡猾的少年，明白了大半，问道：“你叫他们男扮女装了？”
付青墨像遇到了知己，习惯性地要在萧慕寒肩侧拍一下，手伸在半空，看着他高大冷峻的模样，又讪讪地收了回去，道：“连家父子现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若这时师姐平白无故出了事，罪名便坐实了，霁月派也别想在江湖上混了，而且师姐之前来信说，连家很想有个男脉，在生下孩子之前师姐应该是安全的。”
“如此便好，北熙也放心了。”
付青墨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北熙北熙，我做了这么了不得的计划，还分析地如此滴水不漏，也不知道夸我一下，真是有事付青墨，无事陌北熙。
萧慕寒见桌上一片狼藉，问他：“你吃饱没？”
付青墨在心里谢天谢地：终于知道关心我一下了，不枉我给你们俩做牛做马的！
付青墨连连点头：“吃饱了，谢谢萧……”
“那你跟我出去一趟吧，我想给北熙买点新鲜玩意，他前些日子为了搜集证据，几天都没笑过了。”
果然又是……
付青墨还是头一回跟萧慕寒单独出去，有点不习惯，便卖力地没话找话：
“萧公子，你和我师兄谁大？”
萧慕寒眼神在小摊上扫视，回答道：“我大他五个月，你与北熙认识得久，帮我挑个礼物吧。”
付青墨心道：上次师兄给你挑礼物，这次你给师兄挑礼物，两次还都带上我，真真是无事两恩爱，有事付青墨。
他这样想着，眼神却被一个卖猫狗的小摊吸引过去，叫道：“哎！萧公子，买只猫吧，他一定喜欢！”
萧慕寒看着篮子里雪球一样的猫，摊贩忙介绍道：“我这猫是经过特殊喂养的，长不大，一直就这么个样子，总共就这几只，您来得早，不然早卖完了。”
付青墨喜滋滋地蹲下，把身长仅五寸的猫抱在手里，猫通体雪白，蹭着付青墨的衣袖，付青墨道：“从前师兄养过一只，养了两三年，后来练功时没看住，猫跑到山里，被蛇咬死了，师兄哭了好些天呢，师兄喜欢小动物，送他这个他一定开心。”
陌北熙昨晚四更才入睡，迷迷糊糊地醒来，眼睛还未睁，心里觉得今天身上好轻，竟没被人搂着，他懒懒地抬起右手去摸床单，指尖除了触到一点湿黏就什么也没了，身侧空空的。
“慕寒……”
“慕寒你在哪……”
床帘自外面掀开，阳光透进来，洒在陌北熙光滑白皙的胳膊上，他抬手遮着眼睛，道：“太亮了。”
萧慕寒把床帘放下来，俯下身吻上他的唇，陌北熙缩在床上挨着吻，被子只斜斜地盖住了他半边身子，萧慕寒依依不舍地松开他的唇瓣，道：“北熙，你迷死人了。”
陌北熙缱绻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萧慕寒把雪球一样的猫放到床上，陌北熙侧身触到一团软乎乎的东西，抓起来看时，连眸中的困意都消散尽了：“猫，它好可爱，是我的吗？”
萧慕寒轻笑道：“给你的，它这蓝眼睛倒别致。”
陌北熙爬起来，三两下穿了衣服，抱着新宠坐在小桌前，桌上是小二刚送上来的吃食，陌北熙掰了桃酥喂给它吃。
萧慕寒也在小桌前坐下，这人连日劳累，神色紧张，昨日武林大会也没完全成功，叫人看着心疼，没想到区区一只猫，就能让他像个孩童一样欣喜。
陌北熙道：“我给它取个名字，叫寒寒吧。”
“我看叫熙熙好，它黏人的样子和你一模一样。”
陌北熙把猫放在地上，猫绕着他的小腿蹭着转圈，又顺着衣摆爬了上来。
萧慕寒晃着长腿，道：“叫它自己玩去，来，我抱你。”
陌北熙乖乖走过去，坐在萧慕寒腿上，萧慕寒剥开一块酥糖，喂给他吃，道：“你笑起来好看，不要总忧心忡忡的。”
陌北熙嘴里叼着酥糖，凑近萧慕寒，萧慕寒会意，从他嘴里咬下半块，一起吃了。
陌北熙道：“我叫它酥糖吧。”
郑誉看到酥糖，也觉得稀奇，这猫长毛蓝眼，白得发亮，不是常见的品种，确实可爱。五大三粗的汉子把猫捧在手里，酥糖不愿意，又跳回陌北熙肩头，蹭着他的发丝。
郑誉不满：“这猫也是认人的，掌门长得好看，就黏着掌门，嫌我丑就片刻不愿意和我待。”
酥糖朝他叫了两声，算是回应。
在会安待了两日，天也渐渐热起来了。
客栈二楼的廊上有长桌，可以坐观江景。付青墨、二愣和郑誉坐在一边，陌北熙、萧慕寒和酥糖坐在另一边。
陌北熙道：“季殊入主妖月谷，蛰伏于琅琊峰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我担心连允拓会拿出什么筹码，跟她交换太虚甲。”
二愣一手拿着一只茶碗，将茶水颠来倒去地倒，郑誉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二愣道：“茶水烫，晾冷了喝，我不像你们文人一口口抿着喝，我得大碗地灌。陌掌门，昨晚孙澜跟着祁仙弟子回栖云山，走之前说，季殊是连允拓的义女，连允拓几次派余文赫去寻季殊，季殊见都不见，还把余文赫带去的霁月弟子都杀了，现在连允拓干脆也不找她了。”
付青墨闷头扣着桌角，萧慕寒示意陌北熙看他，陌北熙道：“付青墨，你怎么了？”
付青墨叹了口气，道：“余大哥当年要和我一起上栖云山就好了，现在两派水火不容，我们立场不同，各为其主，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一起喝酒了。”
陌北熙安慰他：“只是两派立场不同，他是大弟子，很多事听从师命迫不得已，但若他自己是好的，来日你们的关系还会像最初一样的，我们都会理解他。”
付青墨抬起手，托着腮看着茶壶发呆，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要是人人都能像师兄你或者萧公子那样义无反顾，也就好了。”
萧慕寒正要开口，楼下传来店小二的怒骂声：“去去去，我们这不施舍，要饭到别处去，不要打扰我做生意！”
陌北熙起身扶着围栏，看到了站在客栈门口的老人，老人脸色苍白，眼里布满血丝，形容有些可怖，正颤颤巍巍地站着求施舍，陌北熙道：“给老人家一碗面吧，账算在我头上。”
店小二正要应声，那个老人怦然倒地，直愣愣地死了，嘴角溢出黑紫色的血来。店小二尖叫起来，萧慕寒等人也起身扶着围栏往下看。
客栈门口围的人多起来，店小二惊声道：“不关我事啊！这要饭的要到门口就死了，我碰都没碰他一下，楼上的几位爷给我作证，我什么都没做！”
“他中毒了。”萧慕寒看了一眼，淡淡道：“你看他眼里的血丝，还有黑紫色的血。”
他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去，忽然从怀里取出一只瓷白小瓶，倒出药丸，给陌北熙喂了一颗，自己吃了一颗，剩下的给付青墨等人递过去。
虽然不知道药丸是治什么的，但难得看见萧公子紧张，付青墨等人迅速咽下，又把小瓶还给萧慕寒。
陌北熙问他：“慕寒？”
萧慕寒道：“进去说，我见人群中有几个，也像是染上了，脸上白得异常，眼里有血丝，呼吸起伏紊乱，已现灯枯油尽之兆。”
“什么？”陌北熙蹙眉道：“那他们也会死么？慕寒，你给我们吃的药能解吗？你还有多少？”
萧慕寒道：“也许有用，我不确定。不多，我随身带了这一小瓶，大多数毒药都能解，受了重伤也能保住一时性命，当初你被蛊虫咬伤，我给你吃的就是这个。”
二愣忙问：“萧公子，这是什么毒？”
“我要细看了才能下结论，让这么多人中毒，其中还有全无用处的普通老乞丐，下毒者肯定不是一一下手的……我知道类似的毒药，若是接触到了中毒者的皮肤，毒会像疫病一样传染。虽然吃了药丸，以防万一，这几天你们都不要触碰到任何人。”
郑誉粗声粗气道：“这又是哪个狗娘养的干的破事？难道又是连允拓？”
萧慕寒淡淡道：“你高看他了，他顶多能做得出五毒粉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付青墨道：“可如果不是连允拓，萧楚言死了，谁还有本事做出这样的奇毒？”
陌北熙牵着萧慕寒的袍袖，酥糖察觉气氛不对，也安静下来，伏在窗台上静静看着他们。
陌北熙道：“慕寒，你觉得是谁？”
“可能是季殊。”萧慕寒道：“此人身上迷雾重重，你中九迷散那回，我起过疑心，那九迷散与宋羽苋的不太一样，我想萧楚言素来敬重宋羽苋，不会擅自改变她的东西，不过我那会一心只顾你，没想那么多。”
他说着，抓过陌北熙紧张的手，道：“别怕，如果真是她做的也没什么，她下毒的本事再高也高不过我，她能下的，我都能解。”
陌北熙道：“百姓中已经有这么多人中毒，武林中情况一定更糟糕，慕寒，我们去看看，我担心……”
他走近一步，贴近萧慕寒道：“我担心他们，慕寒，我们一定要去查一下这件事，你放心。”
萧慕寒沉默地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终于妥协道：“好，但是凡事必须让我去，你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