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野心外露

    长朔二十三年初秋。契尘、秦氏被契承祖变相地困在府中，而契遥被囚禁在瀞湖下面的密室当中。殷氏则相对自由地如常打理将军府内院，让将军府看上去一如既往。

    当契嘉离开京城时，契承祖问何伯派人跟上了吗？ 何伯说跟上了，然后忧心地问他：“那咱们的时间，够吗？”

    契承祖幽幽地说：“我们已经用了二十余年，怎会不够？如今，数日即可！”

    此刻，契嘉一路向西。起初，他整个人都是发懵的，跑了几日之后才逐渐冷静了下来。大衡战事不断，无论是朝中还是民间，日子都过得紧巴巴，很多人也是焦头烂额，但近年契嘉过得却是顺风顺水。

    如今，他虽然只是个尚书府仪郎，但作为贵人家的庶子已经算是上好的去处了。除此，他还娶了李家的女儿，虽在李氏一族没什么存在感，但好歹也是休戚相关，遇事给契家方便也会给李家方便。还有，契嘉自成亲后便收起了纨绔做派，一板一眼地经营起了自己的小日子，当然这得益于李禾的好性情。就连一向苛刻的殷氏也私下里对身边的子春说：“李家的女儿不是跋扈就是颇有城府，没想到我这儿媳妇倒是个娴静的性子，算是咱的福气啊！”

    不过这些还都不是让契嘉精神抖擞的原因，他对另外一件事做得极其上心并且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

    先前，契盈把自己的体己全部交给了他，要他私下经营以获得更大的收益。原本官员是不能兼任从商的，但契嘉曾在司度署任职正好与商人打过交道，所以打些擦边球还是可以的。更何况他还有些经商的头脑，这几年替契盈赚了不少钱。不过这些钱都不是他们兄妹私用的，是用来抚恤东君营那些战死兄弟们的家人。

    每次战役结束，契盈都会派人给契嘉送一份名单，名单上是牺牲兄弟们的名字，契嘉会根据这份名单发放抚恤金。

    可这件事又不是单纯发放抚恤金这么简单，因为单纯的给予钱财并不是最好的帮衬法子。思来想去契嘉提了个建议，他在给契盈的信中写道：“家中贫困者可为其买田产；家中有孤儿者可供其读书；家中有孤寡者可为其奉老；家中有遗孀者可为其置业，总之要为其作长远打算。”

    这个建议令契盈欣喜不已，她在给二哥的回信中大大地赞赏了他。

    所以这几年契盈在外征战，契嘉为她和东君营的将士们做后方保障，做得有板有眼不说，自己也是满满的成就感。

    此事他只与妻子李禾讲过，他说：“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个庶子没什么前途，混日子即可。现在和盈儿一道做这些事情，觉得日子过得既充实又有意义。你说，你家夫君是不是也很能干？”

    李禾见夫君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甚至说如果银钱周转不开时，她可以拿出自己的嫁妆，虽不丰厚但几亩薄田还是有的。

    谁能想到，就在契嘉对未来充满信心的时候居然平地一声雷，打得他措手不及，一夜之间如坠深渊。而他只能按照娘所说的前往漉城找信王，虽然他也不知道信王要如何面对此等局面。还有，他到现在也不相信契盈非契家的孩子，他甚至觉得娘在骗他。是不是娘知道父亲要造反，所以才如此骗他逃出京城，想到这一点契嘉甚至想要掉头返回京城。

    可是，想归想，他依然马不停蹄地向西疾驰而去。

    契嘉是个打小在京中长大的公子哥儿，连京城都没出过，更别提骑着马跑上千里的路。他几次独自一人在荒郊野外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他数次觉得自己恐怕见不到信王就得先见阎王，好在他还是跑到了雄关府的地界儿，而且遇到了来此公干且眼下已升为青州刺史府主簿的卢玄。

    卢玄以为晕倒在路边的契嘉是流民，因为内乱与战乱刚刚结束，青州地界很多流民都跑到了雄关府。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便想着给契嘉喂点水和食物。可当他撩开契嘉的乱发时，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又赶紧上前仔细辨认，终于确信是契嘉。那一刻，他预感大事不妙！

    夜半时分，李氏府邸。李义雍与李涧父子二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显然刚刚的一番谈话并不愉快。

    父子二人各抿了几口茶水缓和情绪，李涧冷笑：“我说绣儿那丫头为何要赖在京中，果然另有图谋！不过我提醒父亲，眼下掌控后宫的是我的女儿，掌控皇城的是我的外孙。信王距此千里，等他领兵入京，恐怕为时已晚了！”

    听得此话，李义雍神色微动，李涧露出了讥讽的笑意。

    父亲年盛时便想与前朝太师萧信之一较高下，可从未赢过他，无论是学识还是声望。哪怕如今他贵为大衡读书人之领袖，也依然活在萧信之的阴影下。可他对父亲却是无比了解，李义雍之所以不入朝为官把持太学，就是为了要在学子们中间抹掉萧信之的印迹，甚至不惜纵火烧了太学书库。可是，令李义雍始料不及的是大火之后学子们纷纷捐来各种书籍，其中大部分都是萧信之的著作。李义雍捧着那些书老泪纵横，别人以为他是喜极而泣，只有李涧知道那是愤恨的泪。

    除了对萧信之有执念外，李义雍对崔氏一族也有着深深的恨意，这种恨意来得莫名其妙却也是人之常情。仅仅因为嫉妒和忌惮，李义雍数年如一日为崔璟与崔家造势，使其门楣声望盖过了皇家。殊不知，这是最为阴险的捧杀，因为他知道安帝定不会容下这样一个氏族的存在。

    果然，李义雍成功了，李氏一族已经坐上了大衡第一贵戚的宝座。

    可是，赵沐恩突然被立为太子令他始料未及。就在安帝离开京城的那段时间，他终于露出了自己的野心，强行要推恭王上位，谁料恭王居然做了两手准备，让李氏全族为其充当先锋。当李义雍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终于有了要放弃赵熙良的想法。他认为李绣说得对，李氏全族不只有李涧和恭王，还有李阚和信王！但很快，李义雍的某些小动作令李涧起了疑心，在买通了父亲身边的几个女娇娥之后方知父亲有了要放弃恭王的想法。

    这一刻，李涧决定与父亲撕破脸皮，他冷笑道：“父亲一直认为我是个草包，可你不要忘了我可是跟在父亲和皇上身边数十年的人，很多事情看也看会了。我给父亲交个底，领军将军契承祖、禁卫军统领刘博都是恭王的人。还有，太子与皇上很快就会陷入昏迷……”

    李涧离开，留下瞠目结舌且身体打晃的李义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