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孺子可教
契嘉同契盈兄妹二人在乌樟院说话的工夫,何伯与契承祖在议事厅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话。何伯说:“二少爷从未出过远门,东胡又苦寒,不知他能不能受得住?”
契承祖翻看着书案上的各式书信,漫不经心地说:“公主都受得,他一个七尺男儿为何受不得?再说了,也该到了让他出力的时候了,免得他总以为我轻视他……这一趟,我倒是要看看他行事如何?能否堪用?”
契承祖的话让何伯沉默了,他却想到了自己的两子养子何凛、何笙和一个亲生子何枝,他们一直都是堪用的,可他又有些羡慕契嘉。
就这样,从衡京出发到由里关,契嘉一直跟在秦遵身边做事。
谁也没想到,契将军府这位顶着纨绔名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庶子做起事来居然有板有眼。特别是写得一手字,既快又好。每次议事结束,他的记录马上便能完成,而且条理非常清晰。
与此同时,几乎整个护嫁使团都认为此子风趣幽默、平易近人,关键还不张扬,总之短短数日契嘉便攒下了好口碑。但契嘉的心里却是忐忑的,他知道父亲最不喜欢他出风头,可这风头也不是他故意要出的呀。
正当他苦闷之时,秦遵对他说:“你知不知道,契家的孩子当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你。有趣又可爱,比你爹、你大哥、你长姐还有你那个小妹好多了。你不要紧张,要是因出了风头惹了祸端也未必是坏事,至少你以后就能学会如何掩盖锋芒了,对吧?要我说呀,如果人人都把事做得如你这般漂亮,那风头随便他出。况且,你爹又不是傻子,他自己的儿子能干,难道他不偷着乐?”
秦遵的话契嘉听进去了,而且领会了其中的深意。从此,他再做事便学着请教上级、求教同级且与下级多有商议,若是得了父亲赞扬便会把其他人也一并带上,隔了些日子连父亲待他也有了些和气之色。
秦遵则笑着对契承祖说,他发现契家的孩子个个都是人才,莫不是都随了各自的母亲、娘亲。说完笑呵呵地走了,留下契承祖一个人皱着眉头咂摸他这话的意思。
再有两日,护嫁使团便要出由里关,经戈峻峰前往东胡。秦遵带着契嘉到公主行苑报告行程之细节,同时询问公主可还有其他事宜需要吩咐和交代的。笙宁大方得体地说:“一路上你们做得很好,本公主很满意。不过,我有一个心愿,不知契仪郎可否帮我完成?“
笙宁话音刚落,秦遵便看向契嘉,契嘉一愣不明就里,因为公主口中的契仪郎指的正是他契嘉。谁也没想到笙宁居然让契嘉帮他画一幅画,一幅肖像画。
由里关的夕阳很美,漫天的金黄笼罩着这座古老的边塞之城。而那金黄又透过瑟瑟的秋叶斑驳地洒落在这院落里。这院落的一角坐着一个女子,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意却无法掩盖离别的愁绪,红了的眼圈儿、酸了的鼻子终是引出了一行清泪。这时,微风拂面恰恰可以让那她假借迷了眼,拭掉那一行润泽。
距女子不远处,一方书案后立着一个男子。他长身玉立,散去了周身浮华,独留一抹清冷,时不时地抬头望向女子,手中的画笔片刻没有停歇,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眼都是深望却无法长久地停驻。就像当年在太学,他扬着手中的折扇拦下笙宁笑嘻嘻地问,呀,这是谁家的小闺女呀,好可爱啊!
而笙宁丝毫没有慌乱,反倒忽闪着大眼睛笑呵呵地说:“我是笙宁公主,你又是谁家不懂礼数的公子啊!”
那一日,听了公主的名号,契嘉呆若木鸡。
与此同时,利郡郡守杨利成正同契承祖说了一桩要紧的事。
杨利成说,此刻大衡暗卫左司吏长邱番正在利郡,秘密提审几个年事已高的前朝侍官。这几个老侍官是在清剿周勇的别庄时发现的,周勇一直恩养着他们。
契承祖揉了揉眉心,说实话他对杨利成是不满意的。
这些年他在利郡的确辛苦,整日在周勇、云顶山和衡京之间往来协调。可周勇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这多事情,说他杨利成一无所知没人会信,要知道他可是有名的狐狸。
契承祖在这边暗自腹诽,杨利成那边则苦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我这只老狐狸定是故意放纵周勇,又或者与他是一丘之貉。我坦诚地告诉你,我的确是无能为力!”
契承祖看向杨利成,眼神里有些许汗颜。
杨利成继续道:“这些年,云顶山那里,我的人连那块界碑都没迈过去,周勇我更是不敢逼得紧了。衡京明目张胆地薄待他的那些老兵,他们心里的怨气就是一座火山。大衡初建时,我不敢动他们,如今四方不安,我更是不敢动,我投鼠忌器啊。力保无事已经是我对皇上最大的忠心了!固宗啊,我老了……”
契承祖心道杨利成果然是老了。他力保无事的结果就是让利郡烽烟再起、让大衡受制于东胡、让公主远嫁,这每一条单拿出来都够他死上几次的。那么,他又哪来的底气叫苦连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