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暗自神伤
长朔二十年夏,东胡借大衡内忧外患之际向其提出和谈之意向。安帝召肱骨之臣觐见,希望他们能谋划出更好的万全之策。
孰料,大多数人的心里都认为用公主换和平是最好的策略。牺牲一个公主可以让东胡心甘情愿从两条边境线上撤兵,可以让大衡集中精力、拿出时间全力以赴解决献州和郢州的危机。怎么看,这笔买卖都是最划算的!
可这些心眼儿比天上繁星还多的重臣们居然默不作声,愣是让恭王说出了“和谈”二字。也就是说,将来公主若有怨恨那也只能怨恨她自己的哥哥。这些重臣不能为给予他们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的帝王排忧解难,居然愣是逼着安帝把此事画在了自家的地界儿。可想而知,他能不怒吗?
好在恭王说出“和谈”之后,大司马史湛自请前往献州平乱、设立北境防线并协同契尘平定新昶。此话一出惊了所有在场的人。史湛要去献州,也就是说他要再领镇北军,这无疑是安帝一直忌惮他的原因。史湛是镇北军的军魂,若他回归,安帝岂能心安?
不过,安帝只隔了片刻便掷地有声地说准了。
当晚,契承祖一回到将军府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等何伯进来的时候,他把已经写好并封印的书信递给了他,统共有三封。一封是写给契尘的,一封是写给秦遵的,还有一封是给云顶山的。
稍晚,夜深人静之际,将军府的角门处闪进了一个黑影,在何伯的接应下进了契承祖的书房,这一幕恰巧被契嘉看到了,而且契嘉还认出了幺一漠。
此刻将军府的书房内,契承祖对幺一漠说:“恭王如此利落地提出和谈且有了框架,应该是司徒府的老太学出了主意。只是没想到史湛会突然提出去献州,他年事已高,我担心他万一染上疫病或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幺一漠看了一眼契承祖,伸手端起一杯热茶饮了一口,说:“国之虚,他定是不能袖手旁观的。他过去也好,可以减轻李阚和契尘的压力,我只是担心他还有别的想法。”
契承祖一愣,他心里其实与幺一漠想的是同一个问题,史湛去献州大概还是想查出杀害陆临风的凶手。
想到这儿,幺一漠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契承祖,契承祖开口道:“我已经给契尘写了信,要他把新昶之事处理好,不要让史湛的担子太重。另外,你也给阿墩写封信吧……”
这天晚上,幺一漠告诉契承祖,安帝恐怕很快就会决定太子的人选。除此,他还问契承祖:“东君营的去处,你可想好了?”
幺一漠走后,契承祖围着府内的瀞湖走了一圈儿。
一轮皓月当空,落在如镜的湖面上,形成了一副美好的静夜图。但何伯知道此刻契承祖的心情恐怕并不美好,他不由得开口问,这局面咱们可还能掌控?
契承祖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会儿,转身望向何伯,眼神深邃,他说:“万事皆有变化,以不变应万变即可。他要立谁为太子,依他便是。明日,我去请旨,由我亲送公主和亲,让契盈率东君营领护卫之责……”
说完,契承祖转身走了,留下何伯满脸惊讶。他竟要亲去东胡走一趟,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在皇宫内的某处,有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正暗自垂泪,她就是大衡最尊贵的公主赵笙宁。
皇后崔烺已经薨逝一年多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这个曾经无比欢乐、无比活泼的小公主的性情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宫里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那咯咯的笑声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静如水般的、标准式的公主浅笑。宫里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光着脚丫踩在青石板上,开心得扯着风筝奔跑了,取而代之的是时常会坐在某处长久地仰望天空的身影。
崔烺走了,笙宁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没有家了。虽然整个皇宫、整个大衡都是父皇的,可她很小就明白父皇不属于她。但,母后是属于她的,也是独宠她的,是母后让她自由自在地长大、快乐地活着。可如今再也不会有人独宠她了,不仅不会,还要把她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可笙宁知道,无论自己多么难过,她都不能跑到父皇跟前去诉说自己的心事,因为父皇比她更难过、更忧伤。
是啊,谁也不会想到在这偌大的宫中、在这朝堂内外,真正体恤和心疼安帝的居然是这个小小的公主。
笙宁发现自太子哥哥和母后离开,父皇的头发已白了大半。她曾偷听到那位幺先生让父皇好好休息,可父皇却满脸疲惫地说时间都不够用,哪里还能休息呢?是啊,笙宁只为自己忧伤,可父皇要为整个大衡忧伤。她长大了,不想让父皇为自己的事情分神。她知道,送自己去和亲,父皇肯定比自己还要难过。
所以,她决定把所有的悲伤全部埋在自己的心里。
这段时间,近身照顾笙宁的是崔烺的贴身宫女兰叶,而桂芝嬷嬷在崔烺离世的当日便饮了毒酒为其殉葬。
之后笙宁一直跟着兰叶,生怕一个不小心兰叶也跟着母后走了。当兰叶发现笙宁的想法后,她泪流满面地说:“公主放心,兰叶在皇后跟前发过誓的,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公主。所以奴婢求公主不要一直忧伤,要好好吃饭、好好养身体,不要让皇后的在天之灵因记挂着公主,不得安生!”
从此,在这宫里,笙宁最信任、最依赖的人只有这个孑然一身的大宫女兰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