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三问契盈

    契盈因为替信王试药而中毒，被三舍连夜背回了云顶山。

    楚凉泊替其拔毒之后，契盈便被钟长风拉着去犁地，这一去便到了日落西下。师徒二人立于黄昏之中，钟长风问了契盈三个问题。

    一问她对未来的打算，二问大衡继任太子会是谁，三问契承祖是否忠于大衡赵氏皇族。后两问，契盈不知该如何回答，但第一问她如实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契盈说：“师父，我还真想过自己的将来。我想，要是一直在军中，最好能入大哥的黑兕军，正好铁磙也在，我心里会安稳些。如果军中有人不嫌弃我出身行伍，也可以考虑成亲之事。再者就回云顶山，陪着师父、先生、三娘和六鹰，你们总有老的时候，总得有人照顾吧。到时候，我要是看中了山外的哪个男子，还希望师父能答应让他也住进来，到时候我生几个娃娃，这山里岂不热闹了……”

    契盈一边说着一边抿嘴笑着，就好似她真有了中意的男子、真有了一群娃娃一样。见她如此，一向板着脸的钟长风也不由得跟着笑了，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处。不过，转瞬他就在心里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就在他叹息结束之时，忽然听到契盈幽幽地说：“师父，其实我心里很难过！”

    钟长风一愣，眼神里满是不解，因为契盈的眼里居然有了泪花。

    然后，他听契盈问：“师父，你没闻到我身上的血腥味吗？”

    听到这一问，钟长风的心里登时明白了什么。

    然后，他听契盈继续说：“师父，我不喜欢打仗。你知道吗？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的含章刀、龙影剑已经被血淋得没了当初的光芒，我连刀刃、剑柄都不敢仔细擦拭……”

    说到这儿，契盈突然泪如雨下：“我问过小舅舅，我们为什么要打仗，他说是为了获得长久的安宁。可是，师父，我怕自己会变成一个只会杀人的人……”

    这是钟长风第一次见到契盈情绪崩溃，他知道这孩子定是忍耐了许久。他心里居然也泛起了一丝难过，难不成他真的老了。可一想到这孩子将来势必还会遇到更艰难的状况，便不由得再次硬起了心肠。

    他望着契盈说：“你小舅舅说得对。将军百战死，太平天下人。你不要想着自己身上有血腥气，你要看你战斗过的地方可否得到了安宁。盈儿，等四边皆定之时，师父接你回家！”

    当契盈在云顶山短暂歇息之时，墨夷卢真却趁杨伯清回利郡重整铁砚军时，率东胡狼兵数次突袭了由里关。虽然未被攻破，却也惊险连连。不久，杨伯清发现卢真好像并不打算真的攻破由里关，他只是在炫耀东胡的能力。

    的确，近来的突袭东胡每次出兵不到两千，却惊得由里关守将不停地冒汗，连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但，芒种过后，墨夷卢真却带着东胡王的求和信只（zhi,1声）身入了由里关。他说东胡王是诚心求和的，只要大衡皇帝同意，他们便会派出使者前往衡京，同时还简略地说明了求和意向。

    其中包括每年增加向大衡输送铁蹄马的数量，在东胡北境和大衡献州边境设安全区成立互市。除此，东胡新任世子墨夷卢真要求娶大衡公主赵笙宁为妻。

    是的，墨夷卢真已经代替死去的墨夷勋做了东胡世子。卢真同时也强调，东胡王兵已经被派往北境三州，眼下距离大衡献州不足五百里。当然，两万东胡狼兵依然会列阵由里关，直到求和使团自衡京归胡。如此一来，谁都明白东胡这是强迫大衡与之谈判。那么，东胡的底气来自哪里呢？

    得知东胡的和谈条件，安帝大发雷霆。但他放眼看出去，朝堂上下居然找不出一个可以商议之人，这时他很想念崔璟。自他起事，凡遇到重大事件和决定时，他定要同崔璟商议，崔璟从不会推诿而是一力承担为他分忧。

    可眼下，谁又能为他分忧解困呢？

    安帝召来大司徒李涧、大司马史湛、领军将军契承祖、中书省尚书令吴有其、尚书省尚书令裴忠、兵书省兵书令程羡之，外加恭王赵熙良。

    话说，这几位眼下都是安帝的肱骨之臣，恭王也隐隐有了向上的趋势，怎奈每个人都有不可名状的不喜之处。

    李涧过于通透、圆滑且贪得无厌；史湛貌似不争，却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反抗；至于契承祖，多年来还是那副家臣的模样，令他头疼不已。至于三位尚书令，吴有其和（huo,4声）稀泥的本事一向不错，裴忠又过于刚硬，程羡之也是一言难尽。想到这儿，安帝突然觉得再立太子恐怕需要提上日程了。然后，他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恭王。

    之后，面无表情地说：“东胡的和谈条件，你们都知晓了吧？今日便给个解决之法吧！若谈，如何谈？若战，如何战啊？”

    安帝说完，众人皆低头不语。安帝的眼神越来越冷，直到他猛地动气：“怎么？大衡如今连个担当之人都没了吗？要你们说出个法子来，比登天还难吗？”

    安帝说完，以李涧为首的重臣并恭王即刻跪伏在地。紧接着便听恭王道：“父皇，儿臣建议和谈！”

    恭王说完，安帝盯了他好一会儿。

    此次与东胡一战，返回的战报中最突出的是信王，但最稳的却是恭王。

    战报中提及恭王的不多，但每一处安帝都细细地看了，他很满意恭王的表现。历经百战的安帝知道，一场战争不仅需要猛将，更需要临危不乱可以调度军需粮草之人，而治理一个国家更需要恭王这般稳重冷肃之人。那么，恭王真的适合做太子吗？ 想到这儿，他语气缓和了些命大家起身。

    其实安帝等的便是这“和谈”二字，但这两个字绝不能从他口中说出，他需要有人死谏令其勉为其难同意和谈。因为，当下这局面由不得他不谈。想到这儿，刚刚平复的情绪再起波澜。

    就在大衡与东胡开战之际，镇北军献州部发生了春季疫病，之后向民间蔓延，再之后献州各地再次出现了民乱。与此同时，新昶摄政女王夜月联合西狄位于西北方向的两大部落共计八旗觊觎郢州，频繁袭扰。

    除此，东胡王兵和东胡狼兵至今还列阵于边境，只能说明利郡一战并未让他们伤筋动骨。总而言之，大衡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赤裸裸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