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手足之情

    就在大衡内忧外患之际，他们那个曾经活泼、可爱的小公主在一个宫女的陪伴下独自疗伤、独自长大。不过，因她出身高贵且受皇上宠爱，所以这后宫内苑是鲜少有人与她为难。

    自皇后离世，安帝命兰妃照料笙宁，一应吃穿用度也亲自嘱咐皇贵妃不得有失，而且隔三岔五还给笙宁送些小玩意儿哄她高兴，或者要她去德信殿一起用膳。同样，笙宁从未让安帝失望，也从未在他跟前有过失仪之举，相反比从前更体恤他这个父皇。

    安帝有一日看着笙宁离开的背影，对全旺感慨地说：“笙宁这孩子如今过于懂事了，朕很久都没听到她大声笑了。朕瞧着，她个头长了不少，可看着有些单薄。让兰妃多在笙宁的饮食上下些功夫，务必要她长得结实些。哎，要是像契家那个小丫头那么命硬就好喽，真想一辈子把她留在朕的身边……”

    赵笙宁自然不会一直陪在安帝的身边。即使安帝愿意，谏议台的那些谏官、言官们也是不会让的。好在，不能陪在安帝身边的笙宁也有她自己的去处。

    一个去处是赵诚贞留下的竹苑。她不忍心看那里日益荒废，便时不时地跑过去待上一会儿，又把之前负责照料竹苑的宫人也找了回来，一来二去她在竹苑待的时间越发长了。只可惜，那些竹子已死了大半。

    另外一个去处便是太子妃宫苑，主要是去帮着照料小沐恩，要知道那可是她的亲侄子，她喜欢得不得了。去的次数多了，她发现太子妃契遥的性情与之前有了很大的变化。笙宁记得母后说过契遥的性情其实和自己差不多，也是活泼开朗的，只是嫁给了太子哥哥不得已才收了真性情。每次说到这儿，崔烺都会流露出心疼的感觉，好似他们亏欠了契遥一样。

    现下，太子哥哥没了，他们孤儿寡母在东宫的日子越发难过。每次看到契遥无精打采的样子，笙宁理解了母后的心情，他们的确亏欠了这个曾经也有明朗性情的女子。

    特别是最近，再立太子的呼声已经越来越高。如果立了新太子，契遥和小沐恩定会有新的恩旨，他们搬离东宫的日子也就不远了。笙宁想契遥定是听了这些传言，所以脾气才变坏的。契盈对自己宫苑里的人越来越苛责，甚至对上门示好的皇贵妃、兰妃都摆了脸色，而且对小沐恩也是严苛有加，小小年纪便开始启蒙并学起了规矩，搞得小沐恩常常梦魇哭闹。

    如此，笙宁的心里也更不好受。她很能理解契遥的心情，这偌大的皇宫唯独她们两个失去了挚爱，还不能肆意的发脾气。所以，笙宁常去太子妃宫苑，一待就是大半天。起初，契遥也是冷冷的，可架不住小沐恩喜欢她，每次都伸着小手要姑姑抱，还能安稳地睡在她怀里。

    有一天，笙宁发自内心地对契遥说：“这世上，除了你就只有我才是沐恩最亲的人。看在我们是血亲的份上，您就让我陪在沐恩身边吧！”

    契遥看了她一眼，冷淡地说：“你陪得了他一时，陪不了他一世。沐恩现下就喜欢黏着你，若过些时日你真的远嫁了，岂不闪了他。到时候他哭闹着要姑姑，我去哪里给他寻……”

    契遥这话一下子就戳到了笙宁的心口，但笙宁并未与之计较，接话道：“你说的对，早晚我都得出宫，但我一辈子都是沐恩的姑姑，这是不会改变的。另外，您想过吗？我在父皇的心里是有份量的，更何况我有可能要远嫁东胡。若真如此，离开前，我定会向父皇讨要些什么，其中一定会有沐恩的份儿。即使，我去了东胡也定不会活在烂泥里，我要坚韧地活着，有朝一日要做沐恩的助力！你也一样，只要坚韧地活着，无论是我还是契家一定会护着沐恩好好长大的……”

    笙宁的这番话说出来，契遥既惊且喜，然后眼泪夺眶而出。

    至此，笙宁来太子妃别苑的次数便多了，偶尔还会把沐恩接到竹苑去玩耍。安帝听说笙宁和太子妃走得近很是高兴，有一天还把小沐恩接去德信殿玩了两个时辰，而契遥也少发脾气了。

    长朔20年荷月将至，信王赵陌岭奉旨回京，同时赵笙宁远嫁东胡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因为东胡使团到了。

    得此消息，契遥抱着小沐恩哭了一场，但笙宁却表现得很平静。兰叶担心她，还转弯抹角地宽慰她，笙宁则平静地说：“你不要担心，我有心理准备，你不记得母后说的话了？”

    兰叶一愣，着实想不出皇后所说的哪一句话能对应当下的形势，好在笙宁说：“母后说过，世事难料，若是遇到了难处便想法子应对，不要怨天尤人，无济于事的。寻常百姓家要如此，皇家贵人亦是如此……”

    说完，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兰叶，你去准备一下，我要去信王哥哥那里走一趟！”

    当年，赵陌岭入北昶为质时笙宁尚在襁褓之中。等赵陌岭归国时，兄妹二人虽以礼相待却毫无私交，说实话他们并不熟稔）。所以，笙宁突然到访让赵陌岭惊讶不已。笙宁看着赵陌岭的神情笑道：“别人都说信王哥哥喜怒不形于色，怎地见到我却是这般惊讶？”

    赵陌岭尴尬地扶了扶额头，温和地笑着说，他归国开府也有几年了，笙宁还是第一次来，自然会意外些。赵陌岭说话很是坦诚，笙宁便也开门见山地问：“我就是想来问问信王哥哥，墨夷卢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我听说契盈去过东胡，想让她跟我说说东胡是个什么模样？这样好叫我心里有数……”

    听了笙宁的话，赵陌岭心头一紧。笙宁若真的远嫁东胡，那么她与自己远赴北昶又有什么不同呢？关键，笙宁还是个女儿家。想到这儿，他心口隐隐作痛，当即命乌恩把契盈喊来。

    当赵陌岭把笙宁的来意说了之后，契盈也是愣怔了一下，但很快便郑重地点了点头。不过，笙宁却笑着说：“你们怎么把气氛搞得这么严肃啊，咱们就当闲聊。对了，信王哥哥，我肚子有些饿，你让人给咱们弄些点心吃，好不好？”

    听了笙宁的话，赵陌岭又赶紧喊来婵儿，要她去准备吃食，且还细细地问过笙宁都喜欢吃些什么，笙宁便笑着把自己爱吃的数了个遍。

    那天，是赵陌岭平生第一次体会手足之情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