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以战止战

    当契遥终于见到了父亲的时候，她满心期望，谁料转瞬就被浇了一头的冷水。

    她的情绪一下子便崩溃了，她抹去了脸上的泪痕，眼神里丝毫没有顾忌与胆怯，那些压在她心底里很久的话，脱口而出：“父亲膝下一嫡子，一嫡女；一庶子，一庶女。长兄坐镇颍州领黑兕军、镇北军，听说与信王交好。而我被父亲送进宫来，如果没有什么差池，他日我就是皇后。还有，听说契嘉去了司礼寺，想来很快会到恭王跟前做事。对了，还有契盈，想来父亲也是有安排的。如此看来，父亲对我们不是不闻不问而是另有盘算，女儿说得可对？”

    此话一出可谓石破天惊，但契承祖却只是平静地说：“这京城之中、皇宫之内本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这些个想法不足为奇。不过，臣下还是希望太子妃要谨记‘祸从口出’！”

    契承祖拂袖而去，契遥颓然地闭上了眼睛，浑身都是汗。聪明如她，怎会不知刚刚那段话足以让她和契家满门人头落地。可若不下猛药，父亲怎肯助力！

    过了些时日，安帝下旨太子赵诚贞代天子巡视永州政务、南府军军务。圣旨一出，很多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恭王不是刚刚去过永州了吗，怎得太子又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但很快大家就明白了，南邺内战已经开始，那么大衡对南邺用兵的时间应该也被提上了日程，眼下缺少的只是一个借口或是时机。

    那么，赵诚贞去永州的真正目的便是代天子督战。

    南邺有16个藩镇，也就有16个藩王。

    这些藩王有以战功居之，有以皇族血统居之，有以拥兵自重要挟（yāo xié）朝廷居之。诸藩王中实力最强的是郦州的始兴王温定尧。他是南邺皇族中辈分最高的，也是占有土地最广的。所以，他有地、有钱、有粮、有兵、有民，当然这不是他励精图治的结果，而是他横征暴敛、暴虐施政的结果。

    眼下，现年六十有三的温定尧亲自披挂上阵，叫嚣着要打到邺京去。那么，他为何能聚集一大批人为其效死呢？又为何能够让其他藩镇随他一拥而上呢？自然不是他的人格魅力，而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其他藩王们也不过是想趁乱捞上一把。就这样，温定尧率八个藩镇近二十万兵马直奔邺京而来。

    至于另外八个藩镇，其中三个被秦遵稳住了，秦遵自少时起便与这三位藩王有交情。所以，多年来无论南邺朝局如何，这三个藩镇都以自保为主。当然，他们得以存活，秦遵也没少出钱、出粮。

    剩下的五个藩镇则握在温坎的手里，功劳当属温盛帝与许谦健。多年来靠他们运筹帷幄、费尽心思，才为温坎保存了可以抗衡柳氏和其他藩镇的实力，但这八个藩镇的作战能力无法与温定尧相比。

    所以，南邺内战一起，温坎便处于下风。

    温定尧起兵后，契盈带着东君营打着殿前近卫军的旗号奔波在各藩镇与京城之间，任务是收集、传递信息与情报，同时配合南邺皇族龙卫完成暗杀任务，统领依然是李卓。

    为了降伏追随柳氏多年的龙卫，李卓奉命准备了一口大泥缸，凡是不从者，皆杀之并放血入缸，最后整个缸都被鲜血浸透了。龙卫屈服了，这世上也再无龙卫，全部被编入了殿前近卫军。

    也就是这段时间，契盈和东君营的兄弟们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战争。

    温定尧一路烧杀掠夺，攻下了数十个县城，几乎每个县城都被劫掠一空。这还不算完，凡是要跑出县城寻求活路的百姓皆被拦杀，他们的头颅被挂在了城墙之上用来震慑城内的百姓。

    契盈来回穿梭在各个藩镇之间，总能见到这种惨烈的场面，她欲哭无泪但无力回天。那些逃难的百姓不知该向哪个方向逃，契盈便把邺京的方向指给他们，她以为那里会有人保护他们。

    可是冷月之下，当契盈一行奔袭回到邺京时发现这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为了防止藩王的斥候趁乱入京，所有逃难来的百姓全部被挡在了邺京之外。如果有人强行入城，迎接他们的只有一阵又一阵的箭雨。

    除此之外，邺京城外每隔十里便筑有防御工事，每道城门都在日夜加固，京内的青壮劳力几乎都在战事一线，而城内每日酉时便正式宵禁。藩王们虽然还没有打到京城，但人人好似都能在空气中嗅到死亡的气息。如果说泊水泛滥让南邺百姓苦不堪言，那南邺内战已经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

    契盈立在邺京的城头望着远处黑黝黝的一片，那里是那些逃难百姓的栖息之地，可今夜有风也有雨。

    就在她茫然四顾时，辛知明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轻声道：“他已经命人出城安置百姓了，那是他的子民，他心里也不好受！”

    原来契盈赶回皇宫后第一时间便找到了温坎，希望温坎可以打开城门安置那些逃难而来的百姓。

    谁料温坎正因另外的事情大发雷霆，所以不仅驳了契盈的建议，还大吼着：“都是弃城而逃的人，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当时不只契盈呆住了，温坎也很快回过了神好似刚刚那句话并不是出自他的口中，他也惊呆了，然后便眼睁睁地看着契盈施了一礼离开了。

    好在，秋儿很快追上了契盈。她向契盈解释道：“你不要怪他，刚得到消息元笙不肯出兵，说是要守着泊水防线……”

    听到这个消息，契盈也是一愣，秋儿叹气道：“前几日有一批逃难而来的百姓入了城，有一半是奸细，在京中四处杀人放火，所以才关闭了城门……”

    契盈确实觉得自己唐突了，她再一次告诫自己只做事不问事。她知道无论自己对战争有多么厌恶，她都已经避无可避地卷入了其中。她知道想让百姓尽快结束地狱般的生活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为此，她愿意带着东君营全力以赴助温坎取得最后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