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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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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媺芷走后没多久, 夏蔓就在宫人的带领下进了院子。二人刚刚走到亭子前,未等夏蔓行礼问安,杨广便径直瞥向宫人, 随意地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那宫女鞠了一躬, 默默退下。杨广随即低下头, 执笔蘸了些浓墨, 继续专心作画, 对面前之人视而不见。

    太子这样的举动, 令夏蔓格外紧张,她轻轻移动步伐,拘谨地走入亭中, 缓缓道了句:“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

    杨广依旧气定神闲,从容地勾勒出池水边的一棵棵樱桃树,同时漫不经心地说:“夏娘子可是稀客呢, 太子妃有几次想约你来调香, 你都借故婉拒了,往常公主有事,也都是遣吴式微来,你今日突然到访, 当真让我很意外啊!”

    夏蔓脸上顿时平添了一缕尬色,犹犹豫豫地解释道:“殿下误会了,奴婢怎么敢借故婉拒太子妃, 确实太子妃邀约之时,奴婢凑巧不得空……”说罢, 见杨广没有反应,她索性一鼓作气,坚定地直言道:“太子殿下, 奴婢今日前来,是希望殿下可以帮帮庶人秀。”

    杨广听到这话,心里倏地揪了一下,同时手跟着一抖,笔下的树也画歪了。略有扫兴之下,他抬起头,压抑住躁动,直直对上夏蔓的眼睛,冷冷地说:“看来你只有为杨秀求情时,才会想到我!我知道你们二人有过旧情,但我对你的心意,你也应该察觉,你总是这样,就不怕我嫉妒吗?”

    这是杨广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正面表示想法,夏蔓瞬间觉得窒息,一切可以让自己逃避的借口都不复存在。她不想在此般情境下惹杨广不悦,于是微微侧过身,望着亭外,底气不足地解释道:“殿下又误会了,奴婢帮庶人秀是因为长孙姐姐。长孙姐姐病情严重,他们的小儿子年纪又轻,姐姐怕自己不在了,以后没人照顾孩子,所以迫切想见庶人秀一面,交待好所有事宜。”

    杨广无奈地勾了勾嘴角,一边放下笔起身,一边幽幽反问道:“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你希望我再次去求陛下?”

    这个问题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夏蔓焦灼之下,猛地转过身子,不料杨广已经走到近前。毫无准备地对上面前之人,她当即吓了一跳,但还是快速调整呼吸,急切而真诚地说:“不是,奴婢明白问题的根源是庶人秀自己,奴婢只是希望殿下将目前的情况告诉他,让他知道事态紧急,劝他向陛下上书请罪。”

    杨广听罢,挑了下眉毛,不慌不忙地又问道:“你是想让四弟自己去求陛下,你觉得他能做到吗?”

    夏蔓虽然有一丝犹疑,但还是强撑着回嘴道:“为了妻儿,有什么不能做到的?”

    杨广露出微妙的表情,以一副昂扬之姿,咄咄地说:“陛下需要的是诚挚检讨,不是敷衍,四弟的脾气,你应该也清楚,万一他没有诚意呢?”

    夏蔓闻言,脸色忽地僵住,她颔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向太子投去恳求的目光,楚楚道:“那……那就请殿下替庶人秀润色一下奏疏,如果陛下要面见庶人秀,也请殿下在旁帮衬下……”

    杨广一时间忍俊不禁,爽朗地笑过之后,又意味深长道:“你让我办的事情颇有难度啊,往严重说那可是欺君之罪,我冒这么大风险能有什么回报?”说着,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女子,慢慢向她逼近。

    夏蔓能够清楚感觉到对方迸发出的气场,在深宫中待了二十余载,那锻炼得越发沉稳的心脏,此刻仍是无法控制地砰砰直跳。她回避着杨广的眸光,一步步往后退,同时紧张却又清醒地回道:“殿下宽厚仁德,向来注重手足亲情,一定不忍心见弟弟妻离子散……”

    话未讲完,夏蔓已退到了台阶旁,一不留心,脚下踩空,整个人向后仰去。幸得杨广反应敏捷,一把揽住她的盈盈细腰,将其捞了回来。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夏蔓脑海中迅速闪过那年元夕在人工河畔,杨秀也是这般将向后倾倒的她拉入怀中,而眼下与自己紧紧相贴的竟是另一个男人。

    夏蔓吓得一个激灵,脸颊瞬间红透,她慌乱地挣脱杨广,背过身走出亭子。杨广却是紧跟着夏蔓,追到她身边,赏玩着佳人的羞色,美滋滋地说:“罢了,我记得你答应过杨仆射,以后会嫁给我,我就再帮你一次,你也要牢记你的诺言啊!”

    听到这话,夏蔓无比惊诧,立刻皱着眉转过头,完全顾不得礼数,焦急地驳斥道:“杨仆射怎么和殿下说的?奴婢只是答应不嫁给别人,也不申请离宫!”

    杨广对此不以为意,轻松却又执着地道了句:“不嫁给别人,那就嫁给我喽!”

    夏蔓顿时又羞又恼,刻意别着头,也不看杨广,气鼓鼓地嘟囔道:“奴婢可以一辈子陪在公主身边,谁也不嫁!”

    杨广听到这里,倏然有些失望,他倒吸一口气,收敛了一切善意,冷若冰霜地说:“你如果心里还有别人,我也不会强求。长孙蓉的情况我会告诉杨秀,至于他怎么选择,我不会管,我也犯不着为手足之情欺君,毕竟他大逆不道在先,他咒骂我和五弟时,可也没顾上手足之情。”

    这话无疑是当头棒喝,夏蔓心里一凉,赶忙回过头,不由自主地拉了下杨广的衣角,软弱无助地说:“太子殿下,你不要不管,奴婢求求你……”说罢,见杨广一脸冷漠,夏蔓感觉特别酸楚,一瞬间眼泪涌上眼眶。她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脆弱,随即又深深埋低脑袋,哽了良久后,全无感情地承诺道:“奴婢答应,今生今世只嫁殿下一个人……”

    杨广不会理解,夏蔓耗费了多大的意念,才支撑着她说出这句话。他把她的麻木当作了波澜不惊,当即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快步走到开满花的樱桃树旁,兴致盎然地说:“这樱桃树再有两个月就结果了,到时候我让太子妃请你来吃樱桃,你可不要拒绝哦!”

    夏蔓一把将手从杨广掌心中抽出,她憋回了泪水,仰起头端详着面前这个芝兰玉树、风度翩翩的男子,只觉得虽然相识多年,却还是对他无比陌生。一时间,夏蔓有些怔忡,呆呆地问了句:“奴婢身份低微,什么都不懂,长得也不好看,殿下为什么会喜欢奴婢?”

    杨广听罢转过身,凝视着夏蔓的双眸,深情款款地微笑道:“我也不知道啊,可是喜欢就是喜欢,感觉是不会骗人的……”说着,他忽然停顿了片刻,目光移向夏蔓身后,又补了句:“也许是忘不了当年玉兰树下翩翩起舞的少女吧……”

    此事并不是杨广第一次提起,但夏蔓却是全无印象,她不由愣了下,疑惑地询问道:“殿下何时见过我在玉兰树下跳舞?”

    杨广沉浸于回忆中,故作轻松地徜徉道:“就是大姐还是太后时,有一次我进宫给大姐请安,见到你和四弟在院子里,你热烈舞蹈,他吹叶相伴,真是一幅两小无猜的画面啊……”他一边说着,一边以眼角余光瞥向夏蔓,见其默然低下了头,忽又话锋一转:“你还没答应我来吃樱桃呢!”

    此时,夏蔓的思绪逐渐清晰,她明白杨广没有错,他甚至什么都好,自己伤心的根源并非来自他的逼迫,而是命运的无奈,于是淡淡地应了声“好”。

    几日后一个上午,杨坚起得晚了,眼下刚梳洗完,正坐在寝宫外殿用早膳,陈沁则站在旁边侍奉。

    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赶来,通传道:“陛下,太子称有要事禀告,人已在殿外。”

    杨坚下意识念了一句:“要事?让他进来吧!”说完,也没有太在意,又继续喝起粥来。

    陈沁倒是心里波动了下,担心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但没等她想清楚,杨广已来到殿中。她赶忙侧身转向皇帝,避免太子的身影映入眼帘,牵起自己不必要的情绪。

    与此同时,杨广只当陈沁是空气,完全无视其存在,他走到父亲面前,行了一礼后,小心翼翼地禀道:“陛下,四弟写了封信,让我转交给你。”

    杨坚闻言,神色瞬间凝结,他使劲儿把筷子掷到案上,甚至带翻了一盏小杯,怒气冲冲地低吼道:“这个孽障,还有脸给朕写信!”

    陈沁被突然暴躁的皇帝吓得一颤,手忙脚乱地去收拾桌面上洒的水。杨广却是早就料到父亲会不悦,从容地劝道:“陛下还是先看了信再说吧……”

    杨坚忍着不耐烦的情绪,向陈沁甩了下手。陈沁领会到皇帝的命令,随即低着头走到太子身边,虽然她心里有一丝紧张,但面子上却保持着淡定,完全没有正眼看杨广,只是默默从他手中接过书信,然后迅速交给皇帝。

    杨坚展开信,皱着眉毛细读,开始只是厌烦生气,读到后面却是益发激动,胸口也跟着剧烈起伏。看完最后一字,杨坚已是怒火中烧,整个人又急又恨:“他写这些是什么意思,故意扎朕的心吗?”说着,他猛地把信拍到桌面上,狠狠瞪着杨广,似乎是无处发泄,只能更加声嘶力竭:“还让朕赐他一个墓穴,真不想活就去死吧!”

    此时,杨广却呈现出一副真挚恳切的模样,声情并茂地诉说道:“陛下息怒,四弟这次是真心悔过了!他称自己九岁便得到荣华富贵,只知道贪图享乐,从没有忧虑畏惧,才落得如此地步,这信中的反省都是肺腑之言啊!”

    杨坚冷冷地“哼”了一声,表情中充满了不屑:“他在蜀地干纪乱常也就罢了,还希冀父亲兄弟遭受灾祸,并以此为幸,这是何等贼子毒心啊,简直坏乱之极也,岂可轻易原谅!”

    杨广看得出皇帝已不似之前那般暴怒,于是顺着他的意思,继续深切地说:“是,四弟也知道自己不仅触犯了国法,更辜负了陛下的厚恩,所以没脸祈求陛下原谅,但愿长辞人间、永归地府,只是希望临死前能再见妻儿一面。陛下,据儿子所知,长孙蓉病重不起,四弟实在是挂念幼子,悔不当初啊!”

    听到这里,杨坚微微垂目,只觉得爱恨交加的心情如激浪拍岸,沉痛地感叹道:“他挂念爪子,乃出于父爱之心,天性难夺,可是他有没有想过,朕对他的爱念就像他对爪子的爱念一样,难道朕就希望他沦落至此吗?”

    见父亲表露出心软之态,杨广很是欣喜,还想趁热打铁,令其当场妥协,岂料刚要开口,却被杨坚直接挥袖打断:“行了,你也别说了!你的意思朕明白,但朕不仅是杨秀的父亲,还是这天下的君主,不能以小爱小慈废弃公义。杨秀所犯的错,不是一条两条,朕会亲自回他一封敕书,命其继续审思。”

    皇帝话已至此,杨广心知不能再多说,于是简单地应承了一声,便自请告退。

    目送次子离去后,杨坚又拾起杨秀的书信,静默着看了又看,忽而没来由地转向陈沁,平静地问了句:“你怎么看?”

    陈沁万万没想到皇帝会问自己看法,先是慌了一下,然后又四平八稳地回答道:“蜀王……哦,不……庶人秀毕竟是皇子,能够改过自新,终归是好事……”

    杨坚却是沉着嘴角,严肃地瞪了陈沁一眼:“朕问的是你怎么看待广儿的态度,他如此情真意切地替杨秀求情,陈述那些反省之词时,倒像是自身感悟似的!”

    陈沁陡然一惊,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谨慎地斟字酌句道:“太子殿下注重手足之情,难免会设身处地代入庶人秀的情感……”

    杨坚听罢,不置可否,默默放下手中信件,一派深沉地陷入思虑中。正当陈沁捏着一把冷汗之时,幸得内侍通传蔡贵人来了,皇帝这才回过神,没有继续细究。

    陈沁趁着这个情形,也赶忙找借口道:“臣妾已经连续侍候陛下几日了,若是被人说独占圣宠也不好听,既然蔡姐姐来了,臣妾还是回避吧!”

    杨坚没有多想,直接点了下头。陈沁随即行了一礼,急不可耐地离开,与蔡贵人擦肩之时,也是低着头匆匆而过,连照面都没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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