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就在长孙晟暗中部署向敌人投毒之时, 步迦可汗于大斤山与隋军相遇，他一听到对方将领乃敦煌戍卒史万岁，便慌忙率兵向西北逃窜。
逃亡的步迦可汗遁入大漠数百里后, 又听闻后方营地的士兵和战马因喝泉水而患病, 死亡者不计其数。这变数让他感到难以言喻的惊恐, 以为是天降恶雨, 有意灭亡自己, 遂只得下令全线北撤。
长孙晟得知情势后, 立刻抓住良机，率前锋部队乘胜追击，最终斩杀敌军千余人, 还俘获了牲畜数千。
这日，长孙晟大胜归来，杨广欣喜地把他引入自己的大帐, 与之把酒言欢：“我听那些降人说, 在突厥境内，人人都畏惧长孙总管，你的弓声惊如霹雳，驭马驰骋的速度更是比闪电还快！”
长孙晟自觉愧不敢当, 不骄不躁地客气道：“投诚之人自然会说些好听的，多是夸大其词，殿下不可尽信啊！”
杨广执杯抿了一口酒, 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悠悠地指点道：“你啊你, 之前还说越公谦虚，结果你比他更甚！将军震怒，威行域外, 被人以雷霆相比，这是多么神气的称谓啊，你应欣然接受才对！”
长孙晟见晋王语气坚定，也不好再推诿，于是笑呵呵点点头，又给对方斟满酒，邀其同饮，顺便岔开话题。
喝了几巡后，杨广略有微醺，随口闲聊道：“去年将军大婚时行礼低调，我也没来得及送贺礼，结果前几日听他们说，令夫人已经有几个月身孕了，那这次回去后应该能赶上孩子降生吧，到时候我可要备重礼，亲自登门道贺！”
长孙晟听到这话，有些受宠若惊，感激地回应道：“殿下事务繁忙，还能记挂我这点小事，真是有心了！”
“哈哈哈……”杨广聊得起劲，大笑着进一步询问：“将军希望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长孙晟对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思考了片刻后，略带忧愁地说：“我已经有好几个儿子了，他们比瑾瑶年纪还长，我就怕自己不在了之后，瑾瑶的孩子年幼受欺负，若是儿子势必继承不了家业，若是女儿倒可能找个好人家嫁了，所以我宁可瑾瑶生的是女儿啊！”
杨广没想到自己无心一问，长孙晟会如此严肃认真，于是以轻松的语气缓和气氛道：“将军考虑得太远了吧，我瞧你身体健朗，活到八十岁不成问题啊，就算这胎是儿子，你也一定能见到他成家立业。”
长孙晟却是完全没有接杨广的话，依旧不苟言笑，自顾自地感叹道：“殿下也知道，高劢当初是想把女儿交付给你的，难得瑾瑶愿意嫁给我，我总怕辜负了她的深情啊！”
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杨广越发尴尬，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幸亏这时杨素进来了。杨广顿时露出喜色，下意识地热情招呼道：“越公来得正好，快坐下和我们一起畅饮。”未等其走近，他又神思一动，询问了一句：“对了，我不是让你汇总史万岁那边的战况嘛，怎么样了？”
杨素闻言，站在原地支吾道：“我就是来跟殿下说这个的，嗯……”说着，他窃窃地瞟了一眼长孙晟。
现下，长孙晟已恢复了情绪，见杨素眼神有异、欲言又止，便识相地说：“既然杨仆射要跟殿下汇报军务，我还是先退下吧！”
杨广倒也没阻拦，任由长孙晟离开了营帐，然后皱着眉头问道：“有什么情况，不能当着长孙晟的面说？”
杨素没有直接回答晋王，而是走到他身边坐下来，缓了片刻后才徐徐道：“史万岁在大斤山与敌人相遇后，曾穷追百余里，斩敌数千名，也是大胜而归啊！”
杨广听罢，喜出望外：“我早就说史万岁勇武过人嘛，果然没有看错人！”
杨素却丝毫不觉得欣悦，他特别严肃地看着杨广，冷冷地吐出一句：“殿下，史万岁的功劳，我们不能上报！”语毕，见晋王一脸狐疑，他又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这么做并非嫉妒史万岁，而是为殿下考虑啊，只有隐去东线的战绩，这北却突厥的名声才能全归殿下所有，如此便为夺嫡又增加了一份筹码。”
“可是汉王那里不会有意见吗？”杨广一针见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此事杨素早已考虑周全，他不假思索，坚定地回答道：“汉王只是驻守在并州，并没有亲临前线，他根本不在意此番功绩，更加不了解具体战况，他那里不是问题。”
杨广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幽幽应道：“好吧，就按照你的意思做吧！”
得到了晋王认可，杨素瞬间大喜，他也不顾小节，直接举起长孙晟用过的酒杯，朗声道：“殿下既是平陈统帅，又能带兵打退突厥，成为太子必是众望所归，就让我提前敬太子殿下一杯！”
杨广淡淡地笑了笑，随即执杯，一饮而尽。
五月中旬，杨广和杨素回到大兴，第一时间进宫向皇帝复命，杨坚大肆奖赏了二人，全然不知史万岁的功劳。
之后，杨坚留杨素继续讨论政务，杨广则以向皇后请安为由先行退下，他如释重负地迈出了御书房，竟见到萧媺芷恭候在殿外。
这突如其来的重逢，令杨广欢喜若狂，他一把拉住妻子的手，兴奋地说：“宓儿，我不是做梦吧，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打算过两天派人去接你呢！”
萧媺芷见到久别的丈夫，自然也觉得幸福甜蜜，但面上还是保持着端庄：“皇后告诉我你打了胜仗，让我提前回来迎接你，是不是很惊喜啊？”
杨广端详着妻子，眼神中又多了一分怜惜：“确实很惊喜，不过这山长水远的，你这样独自行动，真是太危险了！”
萧媺芷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她抽出手反握住了丈夫，温柔地宽慰道：“我有和皇后沟通的，可不是独自行动，只不过没有告诉你罢了！再说，一路上有段达保护我，有什么危险的！”
杨广神色一闪，更有些意外之喜：“你带了段达来？”
萧媺芷轻轻点了点头，坦然从容道：“是啊，还是你告诉我，关键时刻可以依靠他嘛！”
杨广露出满意的表情，一边携妻子往后宫走，一边小声说：“对对对，你做的非常对，我正好有事需要段达去办，如果你没有带他来，我也会特意将他召来，你真是替我节省了时间啊！”
之后途中，萧媺芷说起，皇后今日出宫礼佛，午后才归。于是，这二人便转而去了御花园，闲逛的同时，又交流了一番各自身边发生的事。
眼下时节，花园里繁花似锦，树荫茂密，更有阵阵芳香萦绕。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呼唤“二舅父——”，晋王夫妇一转头，赫然见到大腹便便的宇文娥英在夏蔓的搀扶下急切向这边走来。
萧媺芷赶忙快走几步，抢先迎上去扶住娥英：“慢点，慢点，别着急，最近几天感觉如何呀！”
一提及这个，宇文娥英的脸色顿时转晴为阴，甚至嫌弃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自从怀上他，就没过过一天舒服日子，生完这个，打死我都不再生了！”
萧媺芷听罢，和蔼一笑，轻轻抚了抚娥英的后背帮她顺气，同时温言道：“哎呀，别乱说话，等你亲眼见到小家伙，肯定就爱上他了！”
这时，杨广已走到跟前，一直没有机会问安的夏蔓也趁此间隙，默默向晋王与王妃行了一礼。但杨广却是看也没看夏蔓，径直向外甥女热情慰问道：“我们活泼顽皮的娥英终于要做母亲了，我还挺期待你的孩儿会是什么样子呢！诶？现在有几个月了？”
宇文娥英从小就与杨广亲近，此时虽有身孕，也丝毫不见外，竟一下子甩开了夏蔓和萧媺芷，扑过去挽住杨广的胳膊，一边拉着他往前走，一边以撒娇的语气倾吐苦水：“八个多月了！二舅父，你是不知道，我每天有多么辛苦。”
杨广和宇文娥英热络地走在前面，把夏蔓和萧媺芷抛在身后，一时间她们成了局外人。尤其是夏蔓，明显感受到晋王的冷待，不禁怀疑他以前眉眼间流露出的暧昧，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不过若真的如此，她倒是可以卸下心中大石。
萧媺芷观察到夏蔓暗暗思虑的神色，有意缓解尴尬的气氛，于是拉起她的手，与之并肩同行：“你身体现在怎么样，宫寒的毛病缓解了没？”
夏蔓早已习惯晋王妃的亲切，她完全没有抗拒，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劳王妃记挂了，奴婢也就是那几年身子虚寒，后来戒了冷食，又悉心调养了一阵，现下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自己的身子还是要自己疼……”萧媺芷说得真诚，夏蔓听在心里，更对王妃多了几分好感。这时，前面忽然传来娥英“咯咯”大笑的声音，二人的话才没有继续下去。
下一刻，宇文娥英又转身朝后边喊了一句：“园子里今年新种了几株南边来的花卉，说是什么宫里从来没有的新品种，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萧媺芷盈盈一笑，应声点头，拉着夏蔓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四个人就以这样奇怪的组合形式，在御花园里逛了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