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第 248 章
太庙建在皇宫东侧, 那里供奉着大魏历代帝王的灵位，是宗庙之所在，重要程度可想而知。故而太庙的日常看管维护工作是慎之又慎, 万不能出一点差错的，若有差错纰漏，轻则斩首, 重则株连其族。
可太庙竟然走水了, 就在今夜, 在座的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纵是醉酒的人也被活生生吓醒了。
群臣都不敢去看延和帝的脸色有多难看, 博山郡王又急又怒, 喝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火约莫是两刻钟前燃起来的，起初只在太庙东侧的一处隔间燃起来，左右侍人发现后提水去扑灭, 岂料火势迅猛，似乎随风而长, 顷刻间就蹿上了屋顶, 再难控制。”赶来禀报的侍卫一身烟熏火燎的痕迹，狼狈不堪。
众人莫不骤然变色, 急急随着延和帝出了嘉兴殿察看情况。刚出殿门到了露台之上, 便见东方冲天的火光, 将夜幕都烧出了一片骇人的火红色。
延和帝与几位肱骨重臣以及李辞、李颂的脸色都不算好看。众人脚步不停, 直接奔向了太庙。此时的太庙已经完全被烈火吞噬, 跃动的火光甚至蔓延到了高高的屋檐之上，浓烟滚滚，纵使是站在几十丈开外的地方也忍不住捂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烧焦味。
救火的内侍、侍卫提着一切可以盛水的容器跑到皇宫中有水的池湖中盛水灭火，慑于火势与滚滚浓烟，他们不得不用湿了水的帕子捂住口鼻，以免被熏晕过去。不远处的地面上还躺着好几个被烧伤的人，看他们所穿的服饰该是在太庙侍奉的宫人。
谁也没有料到火势会这般凶猛，这才过了多久，大火显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极为凝重。
“陛下，太庙失火，除当迅速安排人救火外，未免生乱，臣请调兵入城。”宁国公立即对延和帝说道。
众人仿若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当务之急确应如此，宁国公所言不错。
若有生乱，眼下在城中的兵力怕是不足以应对。
倒是李辞，闻言看了宁国公一眼。
“传朕旨意，抽调一千赤羽卫救火，再令一万步军营将士、一万神机营将士火速入城。”延和帝当机立断下了旨意。
太庙的火再大也不需要过多的将士前来救火，更重要的是稳定局势，安定民心，勿使生乱。太庙突然走水，冲天的火光怕是整个洛都的人都看得见。天子的千秋节发生了这样昭示不祥之事，难免人心惶惶，保不齐有人想要趁机生乱，步军营与神机营进城也是一种震慑。
火势凶猛，为圣驾安危考虑，延和帝是不能在这里久待的，以秦右相为首的肱骨重臣以及李颂、李辞等人便请天子移驾到皇宫东南的无为水榭等候，一众大臣也随着延和帝暂退到水榭之上。
无为水榭依湖而建，周围环绕着一座小花园，环境清幽雅致，本是建与天子休息取静之所。夏季酷热之时，天子若不出宫避暑，便会选择此处作为避暑的地方。然而此时从湖面吹过来的风再如何清凉也平息不了众人内心的焦躁不安。
好端端的太庙竟走水了，还是在今夜，陛下的心情可想而知。
李辞面色沉沉地望着太庙的大火，放在桌上的右手不住地摩挲着茶盏。半个时辰后，大火终于被扑灭了。负责灭火的赤羽卫将领前来禀报，延和帝才重新移驾到太庙之前的空地上。
只是往日庄严肃穆的太庙已在这场大火中付之一炬，留下来的只有烧焦的残砖烂瓦，巨大圆木作支柱的廊木被烧得焦黑一片，火烧出的缺口像被巨兽活生生咬掉一口，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恐惧感。四周的空气里都依旧弥漫着烧焦的气味。
“历代先帝的神位可有抢救出来？”望着显然已经被大火毁掉的太庙，延和帝凝望许久，随后问道。
“陛下恕罪，火势凶猛，蔓延速度极快，曾有太庙供奉冒死进入，却未能出来。”将领跪在地上请罪，说道。
众人闻言心里一堵。
“陛下，太庙失火绝非偶然，臣请彻查之。”说话的是博山郡王，他为宗正，也是宗室之首，眼下太庙失火被毁，祖宗神位被毁，他比谁都要怒火万丈。
太庙乃祭祀历代先帝重要之地，平日里看管守护何等严谨，戒备何等森严，竟毫无预兆起了大火，且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完全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其中必有内情。
可无论太庙失火这件事情后续会如何处理，今夜的赐宴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李辞面带忧色地望着延和帝的背影，心里何尝不是异常恼恨。竟然在皇父的圣寿之日上搞出这么大的幺蛾子，其心可诛，实在是罪大恶极。她想要上前劝慰，延和帝摆了摆手，让苏常侍摆驾明光殿，同时看了李辞一眼。
李辞会意，却踌躇一二，后仍是上前搀扶延和帝，朝着明光殿走去。
留下其余人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还是秦右相发话，“事发突然，请诸位先回嘉兴殿等候陛下旨意罢。”
宴席是否要继续，天子没有发话，谁也不敢提前离宫。听得秦右相发话，众人也只能听从。只是发生了这等事，原本好好宴饮的心情全都被毁得一干二净了，他们心中对这场大火亦有诸多疑惑，少不得要讨论一二，只是没个结论。
另一边，从洛都出去的传令官分两批，一路往东，一路往西，分别向东郊神机营和西郊步军营传达延和帝的入城诏令。神机营留守的统领查看金符无误后，当即点兵一万，准备入城。而去往西郊步军营的传令官因为西郊大营较东郊大营近，步军营统领项威已经点兵结束，整装待发了。
临行前，项威身着金光铠大马金刀地坐在营帐内，手里竟擒着一只大碗，碗里有酒，桌案前横放着一柄入鞘的刀，眼角上挑出一个凌厉的弧度，似在等什么人。
营帐外，火光亮成一片，时不时传来人声、马声以及铁器碰撞出的摩擦声。突然，营帐外传来了争执声，随后一青袍官服的传令官气急败坏地闯进来，直冲到项威面前，可见到项威的那一瞬间以及他身前的那把刀时，传令官怒气腾腾的气势瞬间削减了一半。
“天使因何而来？将士已整装妥当，随时可以出发。”项威揣着明白装糊涂，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传令官想到自己身负皇命，内心疑窦一时之间却也不会真的往那个方向去想，只是耐着性子道：“陛下口谕，请项将军领兵一万入城援守，何以全营将士尽皆整装？”
天子千秋，出于防止动乱、制止宵小为祸的治安需要，京兆府下的兵勇仅有两千，必是不够用的，何况还有皇城的安全，这更是重中之重。赤羽卫为数两万，一万镇守皇城，不能抽离，一万抽调去与两千兵勇一道负责洛都治安。
若有意外，则急召东西郊步军营与神机营火速入城救援，两处军营的驻点距离洛都并不算远，急行军的条件下一个时辰之内便能进城。
太庙失火，人心惶惶，出于周全的考虑，一万步军营与一万神机营进城已是足够。
西郊步军营为数三万的将士全数在此处，传令官确定自己没有传错圣谕，项威也不可能听错，但眼下全营将士整装待发，显然已经不对劲了。
“陛下口谕，令三品步军营统领项威领兵一万入城援守，汝竟胆大包天，私自篡改圣谕。汝可知私自领兵入城乃是造反？”传令官不难想到项威的举动意味着什么，顿时变得疾言厉色，质问道。
项威闻言终于有了动静，张嘴发出一串大笑声，摔了碗抓着刀一跃而起，直逼到传令官的面门，“天使错了，本将听到的是圣谕令三万步军营将士入城援守，并非是一万。”
“逆臣贼子。”传令官瞪大了眼睛，怒斥的话说了一半，下一秒只见银光一闪，喉咙一痛，热血喷涌，捂着脖子直直倒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没了声息。
项威冷眼看着人没了声息，轻嗤一声，收刀回鞘，吩咐帐外的士兵将实体拖下去。
众臣回到了嘉兴殿，原本在内席宴饮的女眷因为知道太庙失火的消息，已无心再进行下去了。又知道陛下已率宴饮的臣子前去察看情况，更是坐不住了。韩妃内心亦是焦急，可一时之间具体情况如何也不能得知，只能按捺下来安抚内席的女眷，让她们稍安勿躁，静等消息。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女眷们难免心有不安，在席上也坐不住了，时不时翘首远盼。
秦右相等重臣领着众臣回到了嘉兴殿，博山郡王便拱手向韩妃说明了情况，知道大火已经扑灭了，陛下无碍，也没有造成什么重大伤亡，内心松了一口。但转念想到今夜出了这样的事情，陛下的心情怕是极为糟糕，眉间不免增添了几丝愁绪。
众人的心情皆不佳，望着一时间静寂下来的大殿，不知如何是好。
延和帝现下也离开，这赐宴谁还能有心情继续下去？
“姐姐。”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透着压抑，年纪尚小的李裕有些不安，只能抓紧了李袖的手，以寻求一些安全感。
李颂来到了风锦念身边，双方见彼此都无碍，皆松了一口气。见赵容倾朝她投来疑惑的目光，后面跟来的李善已经开口解释李辞伴驾之事。
洛都南门，守城将领正在例行巡视，忽听得阵阵铁蹄踏地的声音，颇有些地动山摇之感。很快视野中便出现了一大片火光，一队万人的军队在首将的带领下迫近城门，已经到了护城河之外。
“来者何人？”守将探出瞭望口，喝问道。
因入夜之后护城河的浮桥已升起，任何人要出入必须要查验后获得守将许可后方能通行。领军之人乃是一名魁梧带须大汉，只见他策马向前几步，守将这才看清了他的面目，顿时放松了戒备，“原来是项将军。”
项威手中亮出金符，“奉陛下圣谕，命本将率兵入城援守，还请罗将军行个方便，速速放行。”
守将是知道圣谕这回事的，金符无误，他不敢耽搁，当下便命人开城门，放浮桥。浮桥共有三座，按次序放下，放下第一座浮桥时，项威便开始率军进城。
待放到第三座浮桥的时候，守将望着黑压压的军队，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瞬间冷汗直流。
人数不对。
他是武将，他很清楚一万的人马规模大致如何，而眼前的这些人马显然已经超过了一万人数的规模了。他之前没有注意到，一是因为传令官确有带着陛下的圣谕出城；二是夜色深沉，项威狡诈，他的人马只有前方举着火把，造成了灯下黑；三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项威竟敢篡改圣谕，这是违逆谋反。
“快关城门，升浮桥。”守将瞬间喝令，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项威的人马已经有一部分越过了护城河抵达了城门，瞬间发起了攻城。南门的守卫人数显然比不上项威率领的人数过万的步军营士兵，加之城门已开，只勉强支撑了不到一刻钟便被攻破了。
项威攻下南门后，迅速派兵占领了南门，将城门关闭，升起浮桥，继续领兵朝着城内进发。在黑夜和城内的喧嚣的掩映下，一时之间竟无人察觉南门的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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