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第 186 章
“这些人你要见么？”赵容倾问道, 语气再平淡不过了，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见？”李辞睥睨着轻嗤了一声，有什么好见的。这些人左右不过是高至怀手底下的喽啰, 跑到我这王府探听消息和风声。要么便是眼见着高至怀靠不住了，就想着往本王这边倒的墙头草。这等人，见了平白浪费功夫。”
这些盐商有哪一个是正经合规的商人, 他们若是正经了, 也不用求到雍王府的门口来。
换句话说就是, 李辞看不上他们。“一群利欲熏心、丧了良心的东西, 没了他们, 雍州的百姓吃盐也用不着那么费劲。”
这些盐商多狡诈, 私底下哄抬盐价的事情没有少做，很是让盐政司头疼。最要紧的事情是这些盐商背后都有关系，半根错节，盐政司更是不能硬来。其他的类似盐里掺沙、粗盐掺细盐的事不胜枚举, 让百姓利益大为受损。
盐商们吃了闭门羹，转头又火急火燎地去找高至怀想办法去了。今年江南转运使巡盐所得丰厚, 存入江南盐仓的盐量也是极为可观。盐引的数量比之上一年都多了不少, 意味着有更多的利润可以赚。
可雍王搞了这么一手，不就是等于说, 今年的盐引没有你们的份, 就等同于把他们架在火架上烤, 把他们的心放在锅上煎, 偏偏他们根本无力反抗。
“大人, 若是再让雍王这么弄下去，不出今年，我们可都是要卷铺盖回家种田了。”盐商们纷纷朝高至怀哭诉, 随后又道，“我等家中或许还有几亩薄田，做不成盐商生意勉强还是苟活，只是洛都里那位吩咐的数，大人却是根本拿不出来了。”
盐数再多也有一个定量，盐商更多，哪个盐商会嫌弃自己得到的盐量少。江南富庶繁华，商人之间的竞争亦是很残酷的，稍有不留意便破家者每年不在少数。这些盐商也是急了，话里话外隐隐带着胁迫之意。
“诸位稍安勿躁。雍王一意孤行，又岂是本官看不下去。”高至怀安抚一番这些盐商，答应会从中想办法。盐商们被稍稍安抚了，最后高至怀亲自送他们到府门前。
“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盐商们离开后，高至怀的脸色便变得极为阴沉，心中的恼怒这才外浮于脸色上。从前在他面前做小伏低的盐商态度要多卑微便有多卑微，如今竟是敢拿着洛都里的那一位作筏子来威胁他了。
他心中着实恼恨，但盐商们的胁迫并非无效，他是被戳到切身之痛了。高至怀很清楚，周王从来不需要没有用处的人，若是今年上交到周王府的数额达不到要求，周王必定会对他产生不满。最重要的是，他若是让雍王在雍州站稳了脚跟，周王那里……
周王定然会放弃他，不会保他了。
这官场里哪个没有点见不得人的东西，就算是清官也指不定哪天冒出来什么牛鬼蛇神冒充你家亲戚借着你的名义狐假虎威干出了不得的事情。然而这些在你的政敌眼里都算是可以用来绊倒你的有力武器。
历朝历代，一个四品以上的大员想要平平安安活到荣退，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高至怀心里清楚，自己刚过的腌臜事绝对不少，一直没有被捅出来是因为背后有周王在保他。可他更加清楚，雍州的事情办砸了，落到一个斩立决的下场还算是轻的，想一想便让人心悸。
高至怀是惜命的，更舍不得他的高官荣华。前脚盐商们刚走，后脚他就去联络了一些人，毕竟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雍王掐住他们的脖子不放。
李辞喝口茶的功夫，门房来禀告，说是府门外有官员求见。她心里头一合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暗道这些人动作还挺快的。“请人移步到厅堂。”
“永福可是现在要去见他们？”赵容倾宛若白玉的纤细手指微微张开，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捻着一枝嫩叶，微微用了些力，上下轻轻摇晃着。她转头投来一眼，眼波动人，黑亮的眼眸中有光，瞧得人心神恍惚。
“怎会，晾一晾他们才好。”李辞回过了神，几步走了过去，拿下那嫩枝，凑到赵容倾的耳边亲了亲。“他们越是着急才越好。”
“殿下不怕他们闹起来？”赵容倾被她连亲了好几下，见她还有继续的意思，嗔了她一眼，拿回嫩枝又抽回了手，不肯再让李辞亲了。
“他们若是闹才好，好让我有借口好好地收拾他们一顿。”李辞有些遗憾阿容不给亲了，只好悻悻地坐回自己新买的摇摇椅以上，“只是小打小闹他们就受不住了？”
这些盐商应该庆幸没有闹出什么人命官司来，否则就绝对不仅仅是拿掉他们的盐引份额那么简单了。
赵容倾知道她心中有了自己的盘算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李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凑到了她的跟前，问道：“阿容，苏家的口碑如何？”
“殿下想要知道些什么？”赵容倾看着她一双眼睛闪啊闪的，像极了偷吃的仓鼠。她发现，似乎李辞到了雍州之后，开始逐渐露出自己精明又狡猾的一面来。
这是好事。
李辞便把自己的想法与她说了。
盐引的事情还是她对包括高至怀在内的雍州部分官员的敲打，未尝没有杀鸡儆猴的意思，其中更不乏她想要整顿雍州盐务与市场的关系。盐业是稳赚不赔的行业，盐务于整个江南也是大事。江南转运使杨令训既然将雍州盐务交由她代管，那她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雍州的盐务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实际上底下一团糟。盐商们与不法官员相勾结，谋取暴利。一个利用手头上的权力为盐商打开方便之门，一个回馈给官员巨额的钱财。盐业市场被他们搅得一团糟，盐商们时不时合起伙来哄抬盐价，更甚者百姓一度买不起盐。
然而这些问题在盐政司的月季年奏报中通通见不到。而这些情况，李辞不相信身为江南转运使的杨令训会不知道此事。要么是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是知道并参与其中从中获利了。
李辞要整顿盐务杀鸡儆猴，那些黑心的不法盐商必然要被剔除掉。可这些人留下来的空缺必然要让另外的人补上，还要有一个于财力和声望上都能够服众的人出面主持一切。算来算去，李辞只能够想到苏家。
苏清之是赵容倾的故交，阿容的眼光李辞自然是信得过的，她引以为友的人也是不会差的。再者，她们初到雍州时，苏清之亦是给她们提供了极大的帮助。苏家号称“南方首富”，财力自然是不缺的，名声也好，若是将苏家推出来做了这个领头人，雍州乃至江南的盐业便能回归到秩序之中。
但这前提是，苏家必须要完全掌控在苏清之的手里。
但李辞是有些顾虑的。
苏清之掌权柄并没有多少年，手里的权力还没有彻彻底底的攥稳。苏家老爷子仍健在，在江南的威望仍旧比苏清之高许多。苏家三房之间相互倾轧、争权夺利的事情并不新鲜，苏榭对苏清之掌权苏家多有不满，如今仍有意图扶持三房与苏清之相争。
还要便是，苏家若被推了出去，在外人的眼中，无疑是搭上了雍王的这艘大船，稍有不慎便会被牵扯到了夺嫡的风口浪尖上。
从龙之功听起来诱人，成了封侯拜相不在话下；若是不成，一旦新皇登基，那便是抄家灭族的泼天祸事。苏家家大业大，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清之的本事我还是知晓一二的。”赵容倾将手中的嫩枝插入一杯清水中，那枝叶便舒展了些，又沾了些清水洒在上面，“殿下不若亲自去问问？”
闻言，李辞的目光闪了闪，还没说什么，赵容倾便道：“前厅那里，你若是再不去，他们怕是要等急了。”
哦，差点把那些人给忘了。
李辞拍了拍脑门。
算算时间，已经晾了他们快一个时辰了。也是时候了，该过去会会他们了。
“阿容，我去去就来。”留下一句话，李辞便抬脚离开了花园，一步一步慢腾腾地朝着前厅走去。
“雍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让我等进来却又迟迟不肯现身，只备足了茶水。我这已经喝了一肚子的水了。”
“雍王殿下莫不是故意晾着我等？”
有些官员沉不住气，他们何尝被人晾过如此漫长的时间。当下便忍不住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在桌面上，杯里的茶水溅了出来。
这时，上前续茶侍从过来添茶，一名长得有些尖嘴猴腮的官员满脸不虞地拦住了侍人，质问道：“殿下究竟几时来见我等？”
“请诸位大人，小人并不知晓。”侍人被拦也不见丝毫慌张，续完了茶便行礼退下了。那官员憋了一肚子气，但还清醒知道自己在雍王府上，只好气哼哼地坐回去了。
他目光一转，瞧见了另一旁气定神闲品茶的中年官员，眼珠子转了转道：“侍郎大人，殿下既请了我们进来，又何故把我们晾在这里？”
中年官员淡淡看了他一眼，望着杯中倒映出来的影子道：“殿下于我等为君，殿下既要我等候着，自有殿下的道理，且等着便是。再者，这上好的茶平日里是想喝都喝不到，何不细细品味？”
官员觉得那一眼似乎看穿了他，心中不免发虚，连忙应和着点头，“侍郎大人所说有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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