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第 177 章
“密信上说了些什么？”赵容倾问道。
“我还未细看, 不过是好事。”李辞双眉轻挑，捏着探子传来的密信扬了扬，“上月末, 周王摆了四姐一道，找借口将四姐在嘉州培植的亲信调离，暗地里也将我安插在洛都中的一些暗桩清了不少。”
就藩便要远离洛都, 如今时局纷杂, 这于她来说是极其不利的。好在她在洛都多年, 饶有经营, 安排了不少人。上月末周王狡诈, 致使四姐损失巨大, 她也损害不小。而这些人都是暗地里培植了多年的暗探，耗时耗力还费钱，她当然心痛了。
密信内容十分简单，李辞看了开头两行说道：“左相的不肖子孙惹了祸, 有人敲了垂闻堂前的登闻鼓，父皇亲自坐堂, 判他秋后问斩。”
密信所用的信纸轻薄, 落笔所用的墨与笔都是特制的，墨不易散, 字体小却不会看不清楚。赵容倾一贯有耐心, 静静等着她下面的话。
片刻后, 随着李辞阅读完毕, 眉头却高耸, 脸上勾着的笑容逐渐消失，脸上显出极大的义愤，气不过将密信往石桌上狠狠一拍, 咬牙切齿道：“狗东西，判他斩立决真是便宜他了，真该凌迟处死。”
篇幅所限，密信中并没有说详细的细节，可仅仅是从许家庄子花圃下挖出来的女子尸体数目就已经足够的让人触目惊心，为之胆寒了。“亏本王之前还觉得这小子上道，不像他老子和爷爷那般讨厌。”
大家年轻的时候都是纨绔，洛都的权贵圈子就那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李辞比许显荣大几岁，等许显荣到了年岁迈入纨绔子弟圈的时候，他很上道地过来拜山头了。当年识人不清的李辞觉得大家都是同属不上进的那一拨人，万万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这个杀千刀的竟然能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赵容倾见她突然变脸，露出了一点好奇，李辞便将密信递了过来，脸色阴沉沉的，心底为那些可怜的女子惋惜，越是怜惜对许显荣则越是杀气毕露。
“那些女子确实是可惜了。”赵容倾看过后，自然也同情那些女子的悲惨命运。她看着怒火万丈恨不得亲自执刀杀了许显荣的李辞，既是叹息又是欣慰。“经此一事，左相府与周王之间怕是要有裂痕了。”
“阿容说的不错。”冷静下来后，李辞也看出这里面的门道来，她眉头上挑，口气讥讽，“这回左相府与周王，或许说不上离心，但必定会有所介怀。”
此案的犯案人最终只是指向了左相嫡孙许显荣，最后的结果不过是许显荣判处斩立决，顶多还牵连到了在步军营右翼司任副统制的许为业，使他罢职丢官，周王少了一个在步军营的人。可左相府最为关键的人物左相许昌却几乎毫发无伤，这件事情似乎牵连不到他。
没有了一个嫡孙罢了，可真的只是这样吗？
此案闹得如此之大，许显荣丧心病狂，手段如此凶残，这么多的女子被他迫害而死，其中不乏被灭绝全家者。洛都中闹得沸沸扬扬，饱读圣贤书、讲“仁义”的士子纷纷联名上书，希望严惩许显荣。为了避嫌，更为了不失去读书人的支持，周王闷声做起了哑巴，他的外祖家宁国公府也变哑巴了，主子都不动，周王党的人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求情。
或许左相许昌官场沉浮懂得舍弃之道，心中不会埋怨周王，可左相府其余人未必有这般的心怀。
说到底，还是周王变蠢了。
“他连一个表面功夫都不会做了。”李辞有些鄙夷周王，她觉得周王变蠢了，“他以前没有这么傻的，几个兄妹里最会拉拢人心的就是他了。就算登闻鼓一响，许显荣谁都知道是保不住了。周王知道，左相知道，就连许显荣他爹许为业都知道。做再多的功夫都是白扯，但他真的连这点功夫都不愿意去做了。”
许显荣到底是左相许昌唯一的嫡孙，许为业唯一的嫡子，他能长成这副纨绔且无法无天的德行，谁敢说不是左相府里骄纵出来的。许显荣保不住了，周王为了他在士林那边的名声就真的屁都不吭一个，这让左相府怎么想？
“如果永福你是周王，你会怎么做？”赵容倾问道。
“我要是周王？”李辞想也不想便道，“这事明面上我不能出面求情，私底下可以去找父皇说道。哪怕只是走一个流程，也要不能少这一步。这件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但左相是一定要知道的。”
总要装出一副“虽然没有用，但我努力过了”的样子来给人看。
“周王，开始自傲了。”赵容倾注视着杯里的茶水，眸色有些深沉。
上月末，御史弹劾嘉州守将，翻出两千年前的旧事，参奏他们违抗昭和帝的旨意，私底下对战俘施以重刑，使之遭受酷刑而死。这是两年前之事，而昭和帝在朝堂上却并未询问秦王李颂是否确有此事，而是下令“查”。
结果是，嘉州不少守将因此被贬官，有一些甚至被调往别处驻守。
显然，这是周王党针对秦王李颂的兵权所用的手段。李颂在嘉州驻守多年，立有赫赫战功，论起来，那些守将们自然是对她心服的。
此举后，李颂在嘉州的兵权基本上被解除了，如了周王的意。可要做成这件事情，没有昭和帝的首肯是不行的。
“我想，周王怕是误会了什么。”赵容倾道。
李辞眯了眯眼，她大概明白周王误会什么了。
洛都周王府中，周王与幕僚吃着凉果说话。
周王道：“老四以为这样就能够将我如何了，不轻不痒的就好像挠痒痒一样。在嘉州这些年，倒是把她变得与武人一般了。不过是死了几个不相干的平民女子罢了，父皇怎么会为了区区小事而动一国丞相”
“可陛下还是因为这事撤了许副统制的官职，殿下在步军营的人又少了一个。”幕僚不免可惜，又有些犹豫道，“左相那里，毕竟是死了一个嫡孙，殿下怕是需要安抚一二。”
幕僚内心觉得周王在此事上做得有些欠妥，登闻鼓敲得突然，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许显荣就差不多是完全定罪了。好在此事仅仅涉及许显荣一个人，没有牵连左相府，更没有牵连到周王。只是，周王因为士林那边的压力，竟真的不为许显荣说上一句话，左相府那边心里头怕是要有芥蒂了。
为了补救，幕僚才劝周王。
“此事并非是本王不愿意救，只是此事闹得太大，本王也不好出面。左相是识大局之人，会明白本王的难处的。”周王不容置疑道。他想起了这些日子，因为许显荣的事情，王妃与他闹得很僵，加上王妃因之故意刁难他养在外面的人，眼底闪过不悦。
“是。”幕僚不敢再多言，因为，他的主子最近有些变了。
这日，昭和帝把前来奏事的右相秦易留在明光殿手谈，君臣聊些话。一子落地，天子叹息道：“朕有时候颇为羡慕你，膝下子嗣孝顺懂事，没有那些糟心事情。”
秦相自然知道天子为何发此感慨，昨日皇陵来人，天子怕是因为庶人李赋的事情心情不好了。“陛下是天子，与臣自然是不同的。”
天子膝下若是无子，事情就会很大条，首先疯的就是宗室。这话题说到这里也就打住了，昭和帝也不过是心中烦闷想找个人一吐为快罢了，但是右相不配合。昭和帝也不好再继续伤感下去了。
昭和帝唤了一声苏常侍，让他将刑部与大理寺呈上来的供状拿过来，递给面前的秦右相，“这份供状你还没有看过，看看吧。”
这案子刑部与大理寺已经审结，昭和帝也已经认可了，按理说应该封档留存了。秦右相也不多问，细细看了起来，白色的状纸上面写满了黑色的字，画押的是红色的字迹，不过并不是红墨，而是鲜红的血迹。
供状自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秦右相也知道昭和帝让他看这份供状还有别的意思。他细细看了起来，随后，目光便停留在了某一行文字上。那一处是许显荣的供词，供述他如何将郑大的父母及妻子杀害，还有其他受害的百姓。
“步军营的营士。”秦右相低语道，“何时能让一介白身调动了？”
真不愧是秦相，一眼就看出了昭和帝心中所想。
昭和帝面色不变，伸手从棋篓子里捻出一颗棋子，斟酌着落在何处为好，一边说道：“自从老二斗赢了老大，朝中不少人便迫不及待地倾向了老二。老四毕竟远离洛都好几年，根基不如老二。加上朕之前换掉了她在嘉州的人，那些人啊，便自以为察觉到了朕的心思，老二估计也差不多。当然，他装得好，别人看不出来。”
昭和帝语气淡淡，心中对周王却是失望的。整个案子下来，他清楚知道是谁在后面做的手脚，更是看到了周王在整个过程中的表现。周王曾经是他心中的继承人选之一，本身的能力是能够达标的，作为一个帝王应该有的手段、谋略与眼界，周王是具备的。
可惜的是，他的猜疑与警戒心渐渐淡了。
昭和帝膝下子嗣中，封王的就藩出去两个，留在洛都的两个，大家可不就以为太子人选会从这两个人中角逐出来。君心难测，昭和帝把这一手玩得炉火纯青。他骗过了朝臣，也骗过了周王。
眼前的大好形势让周王有些迷花了眼了，昭和帝要的自然是这个效果。然而，当周王真的入了这个迷阵的时候，昭和帝对他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我在专栏放了个号，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可能会不定时更新脑洞小故事。
有时候想到的故事，不能我自己一个人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