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 141 章

    寝室内灯火通明, 烛光摇曳，室内偶尔传来翻动书页的声音。李辞趴在被子上，目光哀怨地望着专注看书的赵容倾, 竖着耳朵听着外面更夫敲更的声音。暖黄色的烛光轻柔地落在赵容倾的身上，精致的容颜仿若泛着光。

    这时外面打更的声音传来，李辞在心里默默算着时辰, 欲言又止地望着不远处的赵容倾, 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道：“阿容, 你要就寝了么？”

    若是以往, 这个时辰她们俩个都一道躺在床榻上准备入睡了。今日的阿容却有些反常, 对她也冷淡了些, 似乎是有些生气了。她摸不清阿容生气的缘由，没法子让阿容重新开心起来，而作为被冷淡的对象，她觉得好难过的。

    如此, 过了半个时辰。

    李辞横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呼吸清浅, 已经酣然入睡了。头朝外, 距离床榻不足一尺，手脚随意地摊开。她本意是想等赵容倾一块儿就寝的, 可白日里事务颇多, 至深夜睡意便涌上脑海, 眼皮子打了好一会儿架之后, 实在是撑不住就睡过去了。

    平缓的呼吸声传入赵容倾的耳中, 于是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顿住，转头看向酣睡的李辞，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放下手中的书籍, 来到李辞的身边，肤白纤细的手指落到她的脸上，语气难得的有些嗔怪和不忿，“下次可不许把送我的东西送人了。”

    她不理会李辞，这人就坐立不安，那些时不时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如何会察觉不到。末了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自己与这人置什么气，明明知道这人在这方面迟钝得厉害，不然也不会放心地让彼此在两地分隔多年了。

    赵容倾自己释然了，看着睡得肆意的李辞，又是无奈，这般睡姿明日起身说不得要难受。刚要有所动作的时候，李辞睡梦中似有所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明明看不清人影，意识也是混沌的，喃喃道：“阿容，你要就寝了么？”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被赵容倾按住了，“好了，睡吧。”赵容倾顺势将李辞调整到往日的位置，自己也在李辞的身边躺下。困顿至极的李辞仍不肯去见周公，挣扎着凑到赵容倾的面前，轻柔地在她的面颊上留下一个吻，“阿容，好梦。”

    声音微不可闻，话落李辞便沉沉睡去了。

    轻柔的吻不止落在了面颊上，也落在了心上。赵容倾眼眸含笑，侧身钻入李辞的怀中，有些后悔自己白日里同李辞置气，心中所有的不舒服都散去了。

    次日，李辞醒来发现阿容如同往日清晨般在她的怀中，而且醒来后也开始理会她了，态度神情如同往日一般。这让李辞惊喜不已，虽然不知道阿容昨日到底为什么生气，又是如何气消的，不管如何，阿容肯理会她就是最好的了。

    于是，一整个早上李辞心情甚为愉悦，脸上挂着笑，早膳也多用了两碗。用过了早膳，李辞便往皇宫赶去，门外已有传令使在候着了，此番进宫估计也是为了宜王这蠢货惹出来的事情，她临走前颇为不舍，赵容倾只好赶她道：“若不走，便是让陛下等久了。”

    好吧，怎么敢让父皇等她。

    李辞道别了赵容倾，随着传令使进了宫。

    到达御书房时，巧了，李颂与周王早就到了，正中央跪着宜王，殿内气氛凝重，御案后的昭和帝脸色阴沉，目光冷厉地瞧着跪伏在地上的宜王。边上的李颂与周王皆垂首而立，也是一言不发，气氛压抑得有些可怕了。

    李辞下意识放慢了步伐，面上神色也变得端正肃然，拜见过昭和帝之后，乖觉地站到了李颂身边，并悄悄地以目示意李颂，询问情况如何。李颂轻掀眼皮，朝着宜王看了一眼。

    李辞会意，立马去看宜王的惨状。这厮如今模样身为凄惨，目中满是惶恐不安，额角边缘微微透出青色来，身子也微微颤抖着，衣袍处晕开了一片水迹，边上还有骨瓷的碎片，想来是在她来之前被父皇好生教训过了。

    真是活该。

    李辞面色一派肃然，心里则是在狠狠唾弃宜王。可她心中也有危机感，父皇这会儿将他们几个召来，说不得是要询问如何处置宜王，这话却是不好回答。若论内心真实的想法，她肯定觉得要将宜王狠狠惩戒一顿的，酒后失德，竟对一孕妇痛下狠手，况且那侧妃钱氏还怀着他的孩子，孩子也流掉了，连畜生都不如。但昭和帝一向忌讳手足相残，她摸不清父皇究竟要如何处置宜王，一时泛起了难。

    御案后，昭和帝的目光一一扫过李辞三人的身上，神色莫测，最后停留在宜王身上，眼中隐隐透出厌恶恼恨之色，不多作停留，定定地望着周王，问道：“老二，你且说说，该如何处置这逆子？”

    子嗣是家族、王朝延续的根本，谁都不会轻视之，昭和帝亦是看重。再者此事影响颇坏，传到了朝堂内外，要求惩治宜王的呼声并不算小。事关子嗣之事，昭和帝不会轻轻揭过，况且宜王近来行事恣意骄狂、目无章法，他便对这个儿子越来越失望和不耐了。

    帝王的目光威严而极有压迫力，周王却从容不迫。他看了一眼宜王，拱手道：“儿臣认为，该当严惩。”

    余下的没有多说，宜王听闻此言目露震惊与惶恐，想来是没有想到周王竟不出言为他求情，反而是要求严惩他，整个人处于恐惧和失落当中。

    李辞也惊讶，但昭和帝很快就问到她。既然宜王的靠山都不肯帮他，那她也不必说些违心的话而假惺惺的为宜王求情了，于是抿了抿唇道：“儿臣亦是如此想的。”

    李颂的话则是直白多了，毫不客气地斥责宜王，“酒后无德，弑杀亲子，儿臣不敢为这等人求情，自当是严惩之。”

    宜王的目光瞬间变得极为怨毒，恨不得以目杀李颂，可他不能够表露出来，只能死死低着头，拳头狠狠地攥紧了，掩在宽大的衣袍之下。

    昭和帝目光定定看了三人好一会儿，最后落在了宜王身上，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直让宜王又惧又恨，声音如重锤狠狠地敲击他的心脏，“宜王，寡德鲜耻，为父不慈，令朕实在失望，着今日起，贬宜王为常郡王，令闭门思过。”

    宜王愣住了，目光变得呆愣无神，他不敢相信，不过是酒后误打了一个侧妃，流掉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罢了，父皇竟给他如此残忍的惩罚。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觉得眼前人是如此的狠心，言辞狠毒，毫不留情。这般贬斥他的话，当着一众兄弟姐妹的面说出来，他日后如何面对他们？更重要的话，这番话传出去，朝臣与臣民将会如何看他？

    一个不得皇帝看重的皇子，还有什么未来可言？他一向知道父皇并不看重出身低微的他，从小到大，无论是骑马射箭还是读书作文，父皇夸奖的永远都是襄王他们几个，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得不到一个好字，哪怕是事事不如的李辞也多得偏爱。

    父皇就是偏心。

    明明同样是犯错，襄王李赋主掌户部多年，里面亏空暗账多少，他又在其中中饱私囊，最后甚至插手盐税这等关乎国命之事，最后结果如何，责骂一顿后仍是让李赋回来继续主掌户部。后来李赋牵涉到谋害帝王如此滔天罪行中，父皇也是迟迟不忍对李赋做出惩处，甚至李赋装病博取同情，此事也能揭过了。还有李咏、李颂、李辞几个，他就不相信个个清风明月，底下没有一点的龌龊事，他们的勾当父皇会不知道。

    他不甘心，凭什么，就因为自己没有一个好的出身，没有得力的外家在背后帮衬着，要依附周王，看周王的脸色过日子，处处受气。

    如今他不过是犯了一个小过错，与襄王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可他却受到了父皇如此严酷的惩罚和歹毒的贬斥。

    宜王跪伏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发颤，胸腔中愤怒与不甘如火山爆发喷勃，他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最后听见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儿臣遵旨。”

    宜王，不应该说是常郡王退下后，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的静寂了，几人皆垂首而立，昭和帝凌厉而威严的目光一一地从这几个子女的身上扫过，眸光晦暗似有什么在涌动。良久，他一挥手，道：“好了，朕乏了，你们先回去。”

    几人皆拱手称是。

    常郡王这回可真的是受到严惩了，降爵还是其次，主要是昭和帝对他的态度亦是极为不满与不耐烦了，那番贬斥常郡王的话传了出去，朝臣心里便会自动体悟出昭和帝对常郡王隐隐有了厌弃，日后态度必然有所改变。再者，罚了他闭门思过，却不说期限，这待遇也不过是比圈禁好上一点罢了。

    李辞从昭和帝的态度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事情发展的方向有些脱轨了，那种掌控不了还要被掌控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周王竟不为老五求情？”李辞万分诧异，不管怎么说，常郡王与周王算是绑在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常郡王平日里也没有少为周王做事，虽然常郡王最近嚣张有坏事之嫌，但周王竟然不也想着捞一下这傻货，这助力他不要了吗？她可不觉得周王会做让自己亏本的事情。除非是周王在谋算些什么，舍了常郡王也不会亏。

    “你觉得经此一事，日后朝堂上，那些朝臣会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