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第 142 章

    李辞默然, 脸色变得格外凝重，此前她虽然有所猜想也仅仅是猜想而已，内心并不真正认为猜想化为现实的可能性极大, 心态也是放松的。只是失态发展至此，她摸不透父皇的心思，一切就像蒙上了一层白纱, 朦朦胧胧, 才更是让人忐忑。

    “朝臣如何不重要, 重要的还是父皇如何想？”李辞最终道。

    “总归是冲着你我来的, 小心应变才是。”李颂谨慎嘱咐道。

    她们的预想一点错都没有, 两日后的大朝会上, 由左相许昌牵头，连带着好几位大臣，上奏昭和帝，以昭和帝膝下诸王开府已久, 宜应就封为由，请赐诸王封地, 择日就封。奏议一出, 如同在一潭静水中投入了一颗巨石，瞬间激起巨大的浪花。

    大魏祖例确有宗亲皇室开府就封的规定, 并对诸王在封地的府邸建制、置军、治民以及赋税等做了详尽的规定, 但从前三代帝王开始, 膝下诸王哪怕是开府赐封, 也只是遥领封地而已。故而到了昭和年间, 在京宗室为数众多，数量上与在外三服之外的就封宗室将近持平。

    开府就封并非第一次在朝堂上提起，昭和帝过往都未曾应允。此次不过是借着宜王犯错的时机, 又旧事重提罢了。偏偏带头提议的人是左相许昌，这位把自己的亲侄女嫁给了周王，在众人眼中已是与周王绑在一条船上了，他的提议未尝不是周王的意思。

    而周王，眼下却是纹丝未动，未发一言。打前锋的事情，手下自然有人帮他。

    此举算是阳谋，目的昭昭几乎摆到明面上来了。朝臣们缓过神来，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是好？如今时局之下暗潮汹涌，诸王之间明面上不见争夺，暗地里却已经交锋过不少回了。这事大家伙都知道，只是，周王突然来这么一招，他自己也未免陷入被动的局面。

    诸王就封，周王也在此之列啊。

    这事显然不是所有的周王党人都能预先知晓的，李辞看到不少人措不及防之下的惊慌无措，他们似乎是被左相一顿猛如虎的操作猛地砸懵了，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但也不敢冒然提出其他意见，于是一个个闷不做声。

    李辞看着已然有些骚/乱的朝堂，暗地里却舒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糟糕的事情不怕它不来，就怕它迟迟不来，让人不好应对。

    朝堂无声将近一刻钟，糟糕的是，昭和帝竟没有像以往一样立即表态，朝臣们心里更加嘀咕了，是以除了方才奏议的朝臣，竟无一人就此出列陈奏。

    李辞心里有些沉了沉，父皇心里怕是有想法了。

    大家伙这会儿都在等着己方的头头牵头表态，然而大多数人似乎都不约而同的无动于衷，一些朝臣认为不妥，但也拿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反对。

    李辞摸了摸自己的掌心，摸到了一些微热的湿润，定了定神，垂首等待。

    眼下，最不好妄动的便是他们几人了。

    “诸卿以为如何？”昭和帝将在上首将朝臣们的反应看在眼里，随后问道。

    朝臣们心中一沉，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没过多久便有朝臣出列，既有赞同亦有反对。最后是博山郡王出列，瞅了左相许昌一眼，随后慢悠悠地来了一句，“依祖例，理应如此。”

    话虽如此，也没有说绝对。可他还有后话，似乎是缓了一口气，他眼睛转了一下，又道：“只是，国，尚无储二。”

    一句话将遮挡在所有谋算的掩盖彻底揭开。

    整出这么多事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太子之位。

    周王之心已经明晃晃地摆在明面上了，他还是在试探昭和帝的态度。在京宗室大多遵前代先帝旧诏，不宜再遣其出京，故设宗正以管束。此番奏请诸王开府就封，所议之人还是皇嗣，被遣出去的，远离洛都，基本没有什么希望了。

    就是因为如此，周王才不肯为宜王求情。

    真是好心计。

    一番奏议下来，朝臣们或赞同或反对，最后还是要看昭和帝的态度。昭和帝似乎犹豫，只搁下一句“此事搁置再议”的话后便宣布退朝。

    李辞心叫不好，父皇这是有所动摇了。在先帝之前，皇室诸王已不外派就封，而是在京开府，遥领封地。昭和帝那一代亦是如此，博山郡王与平郡王便一直待在洛都，平郡王若不是牵涉到襄王谋逆之事，也不会被贬出京就封。

    李辞自己早早地就想过了，以父皇对自己的宠爱，她相信即使赐封，所领封地定然是一处富庶之地，她早年私底下还曾自己选了几处，想着真到了赐封的时候，求着父皇赐给看中的封地，往后余生做一个逍遥闲散的诸侯王也是快哉。

    可眼下却是不行了。

    在京与在野实在是差太多了，单是远离洛都这一条，日后她再想做些什么未免鞭长莫及，而且限制诸多。诸侯王若是贸然把手伸到洛都中来，一旦被人抓到把柄，便会迎来如同雪花般无数的御史弹劾，反倒极易获罪。

    “四姐，我们真要遂了周王的意？”这事是周王惹出来的，偏偏就要叫他得逞了，李辞心里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十分闹心。

    “周王这次是戳中父皇心中所想了。”李颂微微拧着眉，“宜王之事只是一个借口，他未尝没有借着此事将宜王打发的意思。” 说罢，又看向李辞，“当然，若是能够附带一个你，那他绝对是稳赚不赔了。”

    李辞立即领悟了李颂话里的意思，对周王的厌恶更上一层了，“他真能猜中父皇的心意？”

    周王当然不是想真的让所有在京皇室诸王都外出就封，博山郡王说的也没有错，国储未立，无论是昭和帝还是朝臣都不会允许诸王全部就封。目前局势只有两个解法，要么昭和帝立即立出一个太子来，要么就将部分亲王遣出洛都去，留下一些。而这留下的，自然就是昭和帝看重的未来太子人选。

    宜王是肯定要被遣出去的，他太会惹祸了，更是一点分寸都没有，若说先前帮着周王与襄王党互刚还有不小的用处，但眼下他留在洛都对于周王来说已经弊大于利了，偏偏还不好与他彻底扯清关系，周王党人近来看宜王心中也大不满意了。

    其余还蒙在鼓里的周王党过后脑子就清醒了，他们都不会真的认为昭和帝能马上立一个太子，遣走部分亲王还差不多。朝会上昭和帝的表现显然是有所意动的，他们只要再添一把火就可以了，弄走宜王，再加一把力把雍王也随便给弄走，扔掉己方累赘的同时还能削弱敌方力量，简直美滋滋。

    是的，宜王在他们心里就与沾上了弄不掉的臭烘烘的米田共差不多了，又臭又能恶心人，趁此机会扔得远远，他们都要击掌欢呼相庆了。至于雍王，周王党人也感觉到了危险，毕竟昭和帝对雍王的爱护是实打实的，更何况近来雍王颇有政绩，这可不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想通的周王党人牟足了劲上折子，力要昭和帝同意亲王就封之事才好。

    不过两日，御案上奏请就封的奏折已经堆了半人高，随便抽出一折都是上奏此事的。龙椅上的昭和帝只是抽出了几道折子，稍微扫过一眼就知道里面说的是什么内容，直接扔到了地上，其余的，更是连被御览的机会都没有。

    御书房内气氛颇有些沉重，苏常侍早就下令让其余人退下，只余他一个人伺候昭和帝。他跟随昭和帝多年，自然知道昭和帝眼下心情应当不算好，也没有出声。

    过了一刻钟，昭和帝突然动了，他从那对折子中抽出一折，翻了翻，果然还是一样的说辞。他自己便无端地笑了，让人莫名有些心惊。

    “这些人算盘打得还真是够精明的，还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他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帝王的目光微冷，朝臣结党营私是历朝历代都避免不了的，通过一件事便可看出他们背后聚集了多少力量。一想到这事是左相许昌带头奏议的，背后肯定少不了二儿子周王的影子。

    昭和帝的目光变得晦暗难明，这个儿子十分优秀他是知道的，儿子优秀，做父亲的心中自然也是得意和自豪。但这个儿子优秀到将大儿子逼到穷途末路，就不能仅仅是用优秀来评价这个儿子了。更是因为如此，他也不会将这个儿子仅仅当做儿子看待了。

    天家没有绝对的亲情，可若是太绝对了，反倒也是极不好的。

    “传旨，召右相、博山郡王入宫觐见。”昭和帝沉思良久才道。

    “诺。”苏常侍知道昭和帝心中怕是已有主意了，才召两位重臣进宫商议。

    李辞回到雍王府时，一改往日笑眯眯的模样，倒是有些愁眉苦脸的。她这回没有直奔赵容倾所在，反而是先去了书房一趟，令人将挂在书房上的那副大魏舆图取了下来，自己拿着回了寝殿，搁在宽大的桌子上铺开。

    大魏疆域辽阔，除京畿以外领土另设有州、郡、县三级地方管辖，少部分作为封地赐给诸侯王，诸侯在各自封地内地位尊崇，可建王府，可置府兵。但封地亦有好坏之分，封地若是贫瘠一些，诸侯王的日子可能要过得没有那么舒心，可若是富庶之地，那日子绝对快/活许多。

    赵容倾听侍人说殿下已经回府，便寻到了寝殿里，发现李辞对着大魏舆图看得正入神，连她推门入内的声音也没有察觉到。她也不出声打扰，见李辞手指时不时在某些州的名字上轻点两下，嘴里发出两句嘀咕，神色有些愁。

    “永福，你在看些什么呢？”赵容倾目下已经了然，近来朝堂上的动向不可谓不小。只看着李辞这架势，便知道她心里在筹谋些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几个月在准备一个考试，加上又上班，真的很忙，基本没有什么时间码字，所以更的就很慢，很慢，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真的没有办法。

    只能保证这文坑不了，请大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