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临近年关, 出了襄王这档子事,昭和帝的心情不算好,前一阵子清算了一批亲近襄王的朝臣, 其中更是有襄王的外家令国公府,使得整个襄王党呈现出大厦将倾的趋势。然而到了腊月初,昭和帝却突然没有了动作, 这让朝臣们彻底摸不透皇帝心思了。
眼看着旧的一年即将过去, 新年即将到来, 朝堂上突然风平浪静。一日朝会, 昭和帝在堂上因着吏部京察之事重重夸奖了雍王, 赞许她办差得力。这一夸奖直接将朝臣们的注意力从襄王转移到了李辞身上, 他们这才恍然想起,似乎从去年开始,陛下已经允许雍王上朝参政,只不过雍王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厉害之处来, 平平淡淡似乎比之宜王和安王都不如,致使他们在政事上并不对雍王倾注多少关注。
陛下对雍王的夸奖, 倒是让他们想起来了。自雍王上朝参政以来, 她在礼部、户部乃至现在的吏部都待过,六部之中以吏户兵三部较重, 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 户部掌管天下掌管户籍财经, 掌管选用武官及兵籍、军械、军令等。
朝臣们心里头都门清, 吏部由右相秦易兼任吏部尚书, 旁人半分插手不得,襄王与周王都一直在暗中使力,可惜效果不大, 二人深恨之;户部在襄王未出事之前一直都在襄王的掌控之中;而礼部则一直是周王拿住的。
细细想来,着实有些微妙。
朝臣们看李辞的目光都微妙了许多,又想到吏部在右相秦易的管控之下,思及陛下对秦右相的信任与隆恩,不由得开始细想这其中有几分陛下的心思在里面。
如今这般局势,襄王被圈禁,雍王难道是要趁机出头了么?
李辞初时极为欣喜,她难得被父皇如此夸奖。随后便感觉到了周围隐晦的目光,顿时压力山大,可面上依旧是一脸从容。她受宠若惊地推辞不敢受,只道自己不过是出了些小力罢了,并不当得起昭和帝的夸奖。
昭和帝更是龙颜大悦,道她不必自谦。
随后李辞便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暗中窥伺的目光更加浓烈了,其中几道尤甚,她不用想都知道那几个人是谁。她心中不屑地冷笑了两声,挺直了腰背,任由他们看去。
下了朝,几人走在一块,宜王与周王对视一眼,宜王上前有些阴阳怪气道:“今日小九可是在朝堂上出尽了风头,父皇向来要求我等兄弟姐妹克勤尽勉、谦恭而不自傲,他老人家亏还是难得这么夸奖一个人,可见小九近些日子确实是下了苦工学习办差了。”
李辞心里有些厌恶宜王,他这些日子可比以往嘚瑟多了,可劲的蹦跶作妖,说话间带着一股子怪腔怪调的,都开始拿下巴看人了,真想一巴掌直接糊他脸上。她将一只手背到身后,正正望着宜王,好一会才慢悠悠地说道:“孤不比得几位兄长入朝时间长,只能多加努力才能不辜负父皇的期望,好在这些日子也有些进步了。宜王兄,这也算不得什么的。”
宜王差点气了一个仰倒,李辞这话里分明就是暗讽他入朝参政多年得不到父皇一句称赞,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还未来得及发作,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安王阴沉着脸,朝着他们三人拱手道:“我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
安王也没等周王和宜王说话,拄着拐棍就离开了。他这番自我不把两人放在眼里,让宜王更是怒火中烧,“周王兄你看看,李珈那什么态度。”分明就是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这话宜王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显了。
宜王正得意于自己站对了位置,看待站错了队的安王难免骄傲自矜、不屑一顾了。他万万想不到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了,李珈竟然还能这么硬气,只盼他之后也能这般才是。
周王眉目轻敛,转又温和笑道:“他许是有急事。”他表现得大度温和,宜王哼哼了两声也没有再说什么,实则是不敢逆周王的意。
李辞懒得在这里与他们委以虚蛇,拱了拱手也告辞了,与安王几乎一般模样。加上适才李辞拿话挤兑他,宜王气了个绝倒,盯着李辞的背影恨不得能够戳出一个洞来。他眼红脖子粗了一阵,忽然道:“今日才发现李辞心机格外深沉,藏得也够深,莫不是她也有意于那个位子?”
“有没有,怕是只有她自己能知道了。”周王目如深潭,负手淡淡道,。
宜王不说话了。
那个心思,谁敢说没有,都是龙子龙孙,谁没有想过能有一天登上那个象征着至高权势的位子,君临天下,享受那万民朝拜的畅快淋漓。可人也是要掂量自己有几斤尽量的,他也曾幻想过那个位子,也仅仅只是幻想而已,这份妄想尚且不能让任何一人知晓,有心绝无胆。但他又不甘心仅仅做一个就藩外放的藩王,守着一方小小的土地。
所以他在夺嫡开始后不久,便选择站在了周王这边。
“可若是她真的有那个心思,我们该当如何?”宜王试探性问道。
“又有能够如何,父皇再怎么宠爱她也仅仅是宠爱而已,他老人家心里头门清,也做不来那任性妄为的昏君。”周王轻笑了一声,似有不屑,眸中更是傲然。“但还是要盯着她才是,省得坏了本王的大事。”
向来温润贤良的周王第一次露出了狂傲。
雍王府的暖殿里烧了暖烘烘的地龙,待在里面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容易滋生困意。可偏偏冬日里李辞就喜欢到暖殿中处理事务。自从与赵容倾成亲后,她便拉着赵容倾一道来暖殿,有人陪着,也不至于事务处理到一半便睡着了。
李辞浑身暖洋洋的,她旁边立着孟深,伺候着她处理事务。赵容倾身边向来是殊禾,此事正给她递上雍王府的各项账册,年末了,各账都要算清楚才好。另外,临近年关,各府上以及宫里各宫各殿的年礼也应该提早准备了,每一项都需要细细斟酌。
李辞的事务不算多,京察之后吏部也无大事了。她撑着下巴,目光一点不错的望着专心处理府上事务的赵容倾,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眼中的笑意不断加深。待赵容倾察觉有些口渴,伸手摸搁在桌面上的茶杯时,忽然触到一股温热,转头一看,李辞将茶杯重新倒好,笑眯眯地给她递上。
赵容倾也不推辞,她甚至将手缩了回去,身子微微前倾就这李辞的手喝下,期间那温软的唇瓣似无意碰到了李辞的手指,激得她瑟缩了一下,手迅速缩回去,假装若无其事的放下茶杯,却不再像适才那般看着赵容倾。
好一会,李辞才重新把目光探究般投向赵容倾,见她面色无异继续处理着手上的事务。
方才确实是不小心吧。
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方才被赵容倾唇瓣触碰到的地方,心里也控制不住地开始回忆方才一闪而逝的触感,心尖忍不住微微发颤。
那是阿容的唇,那么柔软,仿若一直软到了心里,那红润的唇上还沾染着一些茶的水迹。她控制不住地想,如果亲上去会是什么感觉,一定十分美妙吧,或许应该是万分才是。李辞为自己轻薄的想法羞红了脸,装模作样地要继续处理事务,孟深殷勤地为她翻开册子,才发现所有事务一律处理完毕。
李辞提笔的手硬生生地落在了半空中,如何也落不下去,只好遗憾地搁下笔。
平时怎么不见这般效率。
赵容倾一直留了几分心思在李辞身上,她的神色变化自然是注意到了,见她一会盯着自己出神,一会又突然有些懊恼,目光躲闪,联想适才的故意为之,如何猜不到李辞的小心思。她也不好去揭穿某人,省得她恼羞起来又缩回去了。
一炷香后,府中账册大概核实过一遍,余下的还要召集管事再核实一遍,将年节的采办事宜吩咐下去才算妥当。殊禾与孟深将册子撤下,取来温水为赵容倾净手,再奉上茶。
茶是参茶,冬日里饮下最是暖和补身,李辞砸巴了两下嘴巴,望着外边茫茫的白雪,突然开口道:“今年这年冷得慌,怕是不那么好过了。”
她想的是襄王被圈禁的事情,即使案件一直在查,可依旧是不温不火的。皇帝更像是对襄王彻底失望了,少有过问。臣子们惯会看揣摩君意行事,如何会尽心。外人看来,襄王估计是翻不了身了。
前些年宫里除夕年宴时,四姐已是不在席位上了。今年除夕年宴,襄王也要不在了。
李辞徒然生出一股物是人非的怅然来。她望着外面白雪纷纷出了神,可一会又从那股子怅然里摆脱出来,眉目松开,眸光鲜亮。
晚间,李辞洗漱过后便很快入睡了。
赵容倾侧躺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眼下的些微青黑,思及她前些时日因着京察变得格外忙碌,心中一片怜惜。京察乃是大事,亦是李辞入吏部以来遇到的机遇与挑战,此事办得好,以往在朝臣中好闲无功的印象也会有所减轻,可也会引来更多的关注与猜忌。
尤其是在襄王被圈禁之后。
任何人都要怀疑上雍王亦有争位之心。
这样的结果,是好也是不好。
赵容倾眸光深沉,深沉之下却是柔情切切。她的轻叹消散在黑夜中,从身后拥住了李辞的腰身,闭眼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