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你如果还是这样，干脆送你回香港好了！眼不见心不烦！”
殳觅馨躲在客厅楼梯的暗处替赫连揪着心，赫连雄和徐朵一样，情绪一激动，嘴里就冒出粤语，她虽然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但她知道一定是在说下午赫连和卓悦老师的事。
竹条像鞭子一样打在赫连身上，每打一下，殳觅馨的心就紧一下，她很想上前去请求赫连雄饶恕他，但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也没有什么理由让她这么做。
晚上十点过后，班主任从医院里打来电话，把卓悦的情况告知了赫连雄和徐朵。
经过十二小时的手术，卓悦顺利生下了一名重76斤的男婴，母子平安。
所有人听到消息的瞬间登时松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赫连被赫连雄打完之后一个人回了房间洗澡，任由冰凉的冷水从头顶冲下来，流经全身上下的红色条痕。
新鲜的伤口沾了凉水火辣辣的疼，这种疼让他回忆起在香港的那段于他而言生不如死的日子，那种日子，他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所以不管赫连雄如何对待他，他绝不会反抗。
他从进来的那一刻，就把房门反锁了，听到徐朵在门外高兴地告诉他，卓悦顺利生下孩子的那一刻，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隔着门板回了个冷淡淡的“哦”。
徐朵知道他还在闹脾气，本打算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说。
翌日清晨，赫连没去客厅吃早饭，殳觅馨去了学校，发现他的位置也是空的，只有书包还以昨天那样的姿态被塞在桌肚子里，旁边那本英语书，是她昨天走之前给他合上放进去的。
“你昨天是没看到那个情景啊，你说他怎么能那么拽啊，我是知道他不喜欢卓悦老师，可根本没想到是恨透了她呀，他在那睡大觉老师把他拽起来有错吗？他神气什么呢？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父母才能教出他这样的人，真是悲哀啊，昨天那个场景你是没看到哇……”
棠禧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含糊不清地重复这几句话，这些话虽然没什么错，但不知怎的，听在殳觅馨耳朵里，却有些刺耳。
她内心一边排斥着这些话，一边又担心卓悦的情况。她跟棠禧商量了一下，决定下午放学后去医院看望卓悦，
她没想到会在医院里碰到徐朵跟赫连，而且还是在病房——卓悦的病房。
“卓老师，真的对不起，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管教好他，让您受罪了，他爸爸昨晚上狠狠地教训了他，他真的知道错了……说真的，我真的，真的无颜面对您……”徐朵身着一身雪白的香奈儿套裙，一只手挽着赫连的胳膊，一只手从腕上的小皮包里面拿出一块手帕，拭起泪来，满心充满了愧疚。
她现在的状态完全没有了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写满了“真诚”和“惭愧”四个字。
再看旁边被她挽着胳膊的赫连，原本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在听到徐朵啜泣的一瞬间，微微起了一丝波澜，似乎是无奈，又似乎是心烦。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亮晃晃的，病房里摆满了鲜花和水果以及各种礼品，病床上的卓悦整个人较之前相比，苍白虚弱了一些，更多的是，她脸上增添了母性的光辉。她穿着粉白相间的条纹病服，此时的肚子已经平坦了，她背靠着雪白的枕头半坐起来面对他们，视线从徐朵脸上转移到赫连身上，又在赫连身上停留数十秒后，回到徐朵脸上，她笑着，说道，“赫连妈妈，您放心，我没有追究赫连的意思，也许是我这个人太执着吧，只是不希望我的学生不求上进，我单纯想要他态度端正而已，赫连一直都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我相信只要他认真起来，英语一定会十分优秀的。”
徐朵看到卓悦这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再听她说的这些话，心中充满了感激，来之前，她一直担心卓悦会追究赫连的责任，她知道赫连这次犯的错不一般，尤其是在她听说了卓悦是高龄产妇之后。然而没想到，卓悦老师如此慈悲善良，这更加让她深感惭愧。
昨晚挨打的时候，赫连内心极其不服，如今看到一向锐气锋利的卓悦躺在他面前，脸上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之后，他心里反而不自在起来，他的的确确意识到自己错了，但是却又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难堪。
他内心挣扎了许久，还是一闭眼，咬咬牙，轻吐口气，用尽量真诚的语气对她说道，“对不起。”
说完，又朝着她微弯腰，顿了两秒后匆忙直起腰杆子来。
徐朵和卓悦还未从赫连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中反应过来，等两人意识到他是在道歉时，赫连已经直起腰来，脸上现出些许的不自在。
没有人知道，从小到大，赫连都没有跟谁说过“对不起”这三个字，无论他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他都不会道歉，更别说主动去道歉了！
殳觅馨透过门上的玻璃仔细端详着赫连，从她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徐朵和他的侧颜，他面上的表情带着股莫名的倔强，殳觅馨看在眼里，竟生出一丝心疼。他的那句“对不起”不同以前他对她说的那些轻描淡写的“抱歉”，这次，他是真的有所觉悟，她替他感到骄傲，原来，他真的并非那样的顽劣不堪，看来自己并没有喜欢错人呐……
“进去呀，干啥呢？”棠禧站在殳觅馨身后，大惑不解地推搡她去开门。
殳觅馨回过神来，眼看着里面的徐朵拉着赫连就要往外面走，想到棠禧并不知晓她住在赫连家这一情况，于是下意识转过身子，拔腿就跑！
“啊……”她刚跑几步，就迎面撞上一个人，鼻尖嗅到一缕清凉的，非常好闻的花香。
殳觅馨被撞得眼冒金星，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倾倒，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似乎有人拉了她一把，那双有力的大手貌似很轻易地就将她整个人扯回去，再稳定住，才导致她没有摔到地上出洋相。
“你……”
“对不起对不起！”
殳觅馨低着头一个劲地跟面前的人道歉，复又想起身后的人，如同躲避洪水猛兽一般，伸手拽紧肩上的书包带子，撒开腿就跑，动作迅捷如脱兔！
棠禧刚追上她，就见她又跑了，觉得莫名其妙，“真是见了鬼了，她跑什么呢！”
她看着殳觅馨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正预备追上去，眸光向旁边随意一瞥，这一瞥，让她原本已经跨出去的双脚瞬时间就收了回来，她两眼放光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整个人呆住了。
男人一身雪白衬衫，下面是笔挺的纯黑西装裤，脚下是一双色泽光亮的黑皮鞋，他的脸棱角分明，尤其好看，五官多少带了点混血的味道，最特别的是，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那是一种棠禧从未闻到过的味道，既不如香水那般浓烈魅俗，又不像沐浴乳一样清淡寡味。
男人一只胳膊上搭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一只手握着手机，原本偏过身子注视着殳觅馨消失的地方，此时已经回转身来，他略一低头，就看见棠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他出于礼貌，微微抿了下唇角，然后重新抬起目光，迈开步子越过棠禧，向前。
棠禧完全看傻了眼，她的视线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等她转过身时，就看见迎面走来的徐朵跟赫连。
徐朵挽着赫连，嘴里一会儿念叨卓悦的宽宏大量，一会儿又唠叨赫连的无法无天。赫连一脸不耐烦，心想他当初也不是有意要推她的，他甚至都不知道她要用手来拽他，他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没想到酿成这么个错，惹出这么一大堆的麻烦事，要是知道后面发生这么多事，打死他都不会再在卓悦的课上睡觉了。
赫连？
棠禧追踪着男人的背影，直到门碰回她的目光，她的注意力才终于从刚才的俊男身上收回来，她有些吃惊地看着赫连，似乎是不太相信他会这个时刻出现在医院，她盯着赫连看了两秒，又把视线转到他身边的徐朵身上，从她的穿着打扮以及她挽着他的胳膊上她判断出两人关系不一般，又联想到卓悦在这里住院，于是她很快就断定，徐朵应该是赫连的母亲，带着赫连来向卓悦赔礼道歉的。
“你做事情该知道分寸了，也不小了怎么总是……”
“赫连！”
在他们即将走过她的时候，棠禧出声叫住他。
徐朵住了嘴，率先转过身子看她，见她身上穿着辰高的校服，朝她笑了笑，然后抬头问身边的赫连，“这是你同学啊？”
赫连闻声转头打量棠禧，俊朗的眉头微微皱起，感觉好像有点眼熟，但他想不起来是谁，于是出言道，“你谁啊？”
棠禧正思忖着下句话该问“你也来看卓越老师啊。”还是“这位是你的妈妈吗？”，没想到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原来开学这么久了，他根本没记住她，不，不是没记住她，是压根不知道班里有她这么一个人！
赫连见她僵在那里，觉得莫名其妙，转身迈开步走了，徐朵挽着他的胳膊，被他带动着朝前，走出去好远了，她还回过头来看看她，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