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刚进到超市，殳觅馨的视线就直直地盯着前面那家手机店。
从很小的时候起，殳觅馨就幻想拥有一部属于自己的手机。
她曾无数次想象自己有了手机之后，壁纸一定要是落日时分的泰晤士河，手机壳一定要是爱丁堡幽深诡秘的街道，手机壳下面最好再挂上一个伦敦塔的吊坠，每天都要把手机捧在手心里，就像妈妈爱护自己的宝宝一样。
对了，她还要记得每天的清晨，用洗净的手指轻轻地滑动屏幕，端坐在窗边浏览国外的大小新闻，翻阅世界名著以及观看英文视频，还不能忘记把音量调到最大，收听英文广播……
手机的话，应该也有收听广播的功能吧？反正她经常看到卓悦在办公室这么做，卓悦总是以最优雅的姿态浏览国外新闻，翻阅世界名著，观看英语视频，收听外国广播……只是不知道，她的手机是什么牌子的？
殳觅馨站在亮堂堂的手机店门口，痴痴地想望着玻璃柜里面摆放整齐的小手机，脑子里构思着有了手机之后的美好生活，仿佛自己已经拥有了它们其中一个，余光瞥见脖子上挂着工牌的店员朝她走来，她立马收回缠绵的视线，挽起棠禧的胳膊转头就走。
“话说，你什么时候才有个自己的手机啊？”
棠禧记得高一的时候，殳觅馨是班里唯一没有手机的人，班群里发消息总是通知不到她，以至于班主任每次发完消息，还要打电话给她妈妈，托她妈妈转告她，有时候她妈妈有事没有及时接听或者听了没及时转告，弄得极不方便。
殳觅馨又何曾不想拥有自己的手机呢，可是姜映不给她买，也不允许她买，说手机会耽误她学习，她曾经也恳求过，次数多了，得不到反馈不说，还要遭一顿好骂，于是算了，乖乖接受没有手机的日子。
“什么时候会有一个自己的手机呢？”她幽幽地重复着棠禧的话，歪着脑袋状似认真地想了想，“大概……等我长大之后吧！”何谓长大呢？大概就是自己经济独立了，或者终于有了闲钱的那一天吧！
逛了一圈超市，逛来逛去殳觅馨仍旧两手空空，倒不是没有想买的，而是……没有钱。她暑假打工的钱已经全部拿去交学费了，她读的是私立高中，一年就要六千块，她一个暑假累死累活赚的六千块还没捂热，就全部抛出去了。想到这，兜比脸还干净的她回想刚才站在手机店门口自己那副痴痴的傻样子，不禁深深叹一口气，那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白日做梦吧。
“来来来，各位帅哥美女！小哥哥小姐姐！过来看看啊，原价三十五元一瓶的草木沐浴露现在只要十块钱一瓶，十块钱一瓶啊，最后一天了哈，十块钱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滋润不伤肤的哈，老人小孩都能用尤其是家里有死皮的……”
“大减价大减价！正宗的新疆大灰枣十五块钱两包！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哎两位小姑娘，来看看红枣呗，从新疆运过来的，你们女孩子都爱吃……”
毕竟是跟棠禧一起出来逛超市，不买点什么总觉得怪怪的，于是，她咬牙买了两袋大灰枣——新疆的大灰枣！
到家后，殳觅馨去厨房拿个空碗，把两袋灰枣全部倒出来，挑拣出个头饱满，颜色红润些的放到一起，用碗盛好了搁在一边，预备等徐朵做完头发回来拿给她。余下些小个干瘪的枣子用袋子装好放在卧室一角的柜子里，留着跟妈妈一起吃。
忙完后，她席地而坐，支起小桌板，开始算账。
8月31日
支出：
学费6000元
打印费3元
证件照9元
早餐2元
午餐8元……
零零碎碎算下来，这一天花了六千零五十六点八三元。083是她逛超市的时候突然想上厕所，买一包纸觉得不划算，她于是买了一提，消费983元。
五点半，姜映买好菜回来，按亮了客厅和厨房的大灯。殳觅馨掏出书包里那瓶草木沐浴露，一脸欣喜地跑到厨房，把东西捧到姜映面前，用十分欢快的声音说道，“妈，快看我买了啥好东西。”
姜映系上围裙，洗干净手，斜睨了她一眼，把袋子里的菜一样样拿出来，“家里不是还有半瓶沐浴露吗？一有钱就乱花，一点都不知道节省……”殳觅馨早料到她会这么说，着急解释，“哎呀妈，这不一样，这个是能去死皮的，你不总说你身上总爱起死皮嘛，而且这个很便宜的，草木沐浴露，原价三十五块，现在这么一大瓶只要十块钱，超市做活动呢。”
“唷，这么好啊，谁告诉你的？他们啊？我告诉你，你听他们骗吧，什么去死皮，草木花木的，噢，他说三十五你就信它值三十五，这些东西也就骗骗你们这些穷学生而已，我心情好我就说它三十五，心情不好我就说它四十五，这些人呐都以为别人的钱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想怎么骗就怎么骗……”
殳觅馨张着嘴，见姜映这个态度，犹豫着把新疆大灰枣的事也说了出来，当听到她屋子里放着那碗她挑选了自认为好些的红枣预备留给徐朵时，姜映沉默了半晌，吐了口浊气，疲惫地说道，“你以为人家稀罕你这几颗廉价的红枣啊，别到时候吃出虫子，害人家拉肚子。”
“都是干枣了，哪里来的虫啊……”她知道这只是母亲的一种略带偏见的说法，仿佛穷人买的东西就是不好的东西，但转念一想，可能妈妈只是不高兴把好的红枣都留给了别人，她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把处理好的鸡肉丢到盛着热水的锅里，放了些姜片进去，倒了点料酒之后，盖上盖子，把边上那把新鲜的芹菜一根根折好了放到池子里浸水。
姜映看她还站在那，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喜欢赫连那小子吧？”
“啊？”殳觅馨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脑袋有点转不过弯，“什么呀？”
“因为看上了人家的儿子，就想要巴结人家的妈妈，你是这么想的吧？”姜映把洗净的芹菜放到案板上，抽出一把菜刀，切菜，“我劝你死了心吧，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殳觅馨明白过来，登时整个人头皮发麻，她没想到自己的妈妈会把这件事做成这样的理解，“妈，你在想什么啊，平时徐阿姨有什么东西不也分享给我们吗？我想着，我们也应该礼尚往来啊，那送的话，肯定要送好一些的啦，更何况那灰枣也蛮便宜的。”
整个厨房里静得只剩下菜刀触碰案板的咚咚声，姜映自顾自地剁着肉，说话的语气依旧淡淡的，“我劝你啊，别白费心思了，你既然知道把红枣分分类，就应该明白，人和人生下来就是不一样的。”
末了，她又补上一句，“你那些红枣即使挑出来好的，它照样还是从那十五块两包的袋子里出来的。”
殳觅馨又争辩了几句，见说不过她，于是一个人躲回房间，坐在地板上冥想。妈妈平时并不是这个样子的，怎么今天这样咄咄逼人。
她又细细地来回咀嚼了一下姜映刚才的话，猜想大概是昨天赫连把作业本交给她的时候被她看到了，所以才误会她喜欢赫连吧！
她一双眼幽幽地望着面前被她挑出来的红枣，良久，轻叹口气，有些郁闷地抓起一颗喂到嘴里咀嚼。
其实她们，不算寄人篱下吧？哪有妈妈说得那么夸张呢，如果不是妈妈在这里工作，她根本也不会住在这里啊，而且她一直都觉得人和人就是平等的，大家都是一个脑袋四条腿，又不是古代，分什么三六九等……
她越想越觉得郁闷，越想越觉得烦躁，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点自信心因为姜映这些话，瞬间像沙子筑起的城堡，水一淹，顷刻间就变为平滩了。
晚上跟姜映挤在小房间里吃饭，殳觅馨觉得气氛安静的诡异，她还想张嘴为白天的事情争辩几句，目光一接触到她凌厉的眼神，她就吓得瑟缩了一下，最终把心里想说的话全部咽回肚子里。
“不行阿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用过晚饭后不久，殳觅馨正在房间里赶赫连的英语作业，徐朵神秘兮兮地把她叫到自己房间里面，悄咪咪地从抽屉里摸出一个东西，表情凝重地放到她手里。
殳觅馨只感觉手里冰冰凉的，沉甸甸的，低了头一看，是一部黑色的手机，看样子有九成新。
她不明白为什么徐朵平白无故地送她一个手机。
“放心吧小馨馨，这不是送给你的。”
这句话让殳觅馨紧张的心稍稍松懈下来，但松下来没多久，徐朵接下来的话，让她陷入了窘境。
“您要我用这部手机随时向您汇报赫连在学校的情况？这……这怎么行啊……”如果赫连知道了，一定会马上掐死她的！而且……她也并不想跟赫连有过多的牵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