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一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道：“小姑娘，你想如何比？”
此人是太医院的院令，名唤赵信，早年间在民间颇有名气，天子特召其入宫，在场的基本上都识得他，隐隐有以他为首的架势。
赵信知晓谢惜棠他们治好了皇后的病症，是有真本事在身的，便有心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
谢惜棠还未说话，游扶鹤有些站不住了。
一群男人欺负他姑姑算怎么一回事？
他姑姑有天赋得很，医理药方都是一点就通，若非姑姑前面十几年被后宅困住了，早就名扬天下，哪有这群人挑刺的份儿！
游扶鹤向来是脾气极好的，罕见地挂了脸，他抿了下唇，自谢惜棠身后走出，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药在手心，高声道：“不如就比解毒，这是红甫丹，人服下后一个时辰内若无解药必亡。”
游扶鹤这张脸，还是有人认得的。
京中声名鹊起的五更阁便是这位小郎君开的，不少人还喊他神医。
但到底彼此之间没交过手，也不知这神医的名头有多少水分。
他们窸窸窣窣地讨论了起来。
“红甫丹是有名的毒药，一个时辰内如何能解？”
“谁敢试药？这不是拿人性命开玩笑吗？”
游扶鹤正欲说可用牢中死期将近的死囚，若他们答应，他会许一笔财物给他们的家人作为补偿。
可他还未开口，谢星凛便毫不犹豫地伸手取过，眼都不眨地就要塞进嘴里。
谢惜棠被吓得一个激灵，好在她一直分神注意着他们的动静，连忙伸手用力拍落。
红甫丹滚落在地。
谢惜棠仍然惊魂未定，胸口起伏，实在没忍住愤怒，反手给了少年一巴掌。
她颇有些咬牙切齿：“就这么上赶着去死？”
谢星凛被打得偏过头去，他抚摸着脸上的红痕，垂眸看她，低声：“我相信小姐。”
也不想让他们看低小姐。
游扶鹤至今都未回过神来，他着实没想到谢小护卫能莽到这个地步。
其余的医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给惊呆了。
谢惜棠闭了闭眼，压下烦杂的心绪，连和这群医师拉扯绕弯子的心情都没了，直白道：“就比谁的药治愈效果更好。”
“府邸中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灾民，他们几乎人人都有冻伤，我们就比谁的药见效更快，能医治更多的人。”
“距离下午赈灾还有两个时辰，我们便以此为限，如何？”
赵信的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比解毒固然可以试出水平的高低，能在一众医师中为自己博得名声，但于救治灾民却没有什么用处。
用府中的灾民作为试点，可以更好地了解金州受病情况，还能及时调整方子用在下午的赈灾上。
医者仁心，这姑娘年岁虽小，医德却胜过了许多人。
游扶鹤脸颊微红，局促道：“姑姑，是我莽撞了。”
“你是关心则乱，”谢惜棠瞪了安安静静的谢星凛一眼，“忙完再收拾你。”
谢星凛无措地抿了下唇。
赵信道：“此法甚好，诸位觉得呢？”
赵信都发话了，众人都连忙应和，各自离去准备方子汤剂。
谢惜棠先去了灾民所住的院子一趟，查看了他们的伤口，询问了番症状与感受。
她细细思索，将可用的方子一一列出，眉头拧着，将汤剂划去。
游扶鹤自知方才失言，动作都放轻了些，小心翼翼地探过头，瞥了一眼，试探道：“姑姑是想做药膏吗？”
谢惜棠回头看他，明明是个大高个儿，如今却显得可怜巴巴的。
她唇角莫名往上翘了翘，心情好了不少：“是啊，熬制汤药费柴火，这么冷的天，柴火于他们而言是稀罕物，你看下这方子，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那些病人游扶鹤刚刚同她一起去看过。
“生姜可多加一钱，花椒可替代红花。”
谢惜棠点头：“猪油做底？”
游扶鹤：“可以。”
两人小声讨论了半天，便各自分工，谢星凛手指蜷了蜷，低声道：“小姐可有什么要吩咐给我的？”
谢惜棠没应声。
游扶鹤微微叹气，对他道：“你去熬猪油吧。”
谢星凛闷闷应下。
他力气大，又有意表现让小姐消气，熬得又快又细腻。
药材捣碎成粉，一同加入锅中，小火慢熬。
他们还在厨房忙碌的时候，院中医师们已经支起了长案，开始诊治病患。
有人道：“那小姑娘怎么还不来？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
另一人道：“她懂什么医理，要我说，还得是赵大人主持大局，我等绝无二话。”
赵信只是笑笑，温声道：“我开始出诊时的年岁比她还要小一两岁。”
医师们交换了个眼神，神情不太好看。
这赵信怎么还帮那姑娘说话？
也是，这赵信为官多年，只怕早就被熬灭了傲骨，言将军在京中权势过人，赵信自然要向其献媚。
但他们来金州一趟，可不是为了一个小妮子做梯子的。
直到离比试的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不到，谢惜棠他们才抱着一大罐药膏出来。
游扶鹤立马张罗起了队伍，谢星凛负责分装，谢惜棠拿着其中一份，开始为病人们上药。
药膏涂上皲裂的皮肤，细腻的油脂立马滋润了伤处，青紫的肌肤也慢慢恢复了血色。
面容苍白的女子看着自己的手，惊讶道：“不痛了！还热乎乎的！”
比起口服的汤剂药丸来，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
周围的病人见状纷纷伸出手来求药。
众医师看到这般情景，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有一人不服气道：“这不过是些外伤，若是论及内科病症，怎知她有几分本事？”
赵信不语，只是径自取了药膏，在手中捻了捻，又放在鼻下闻嗅。
他眸中划过赞赏，将药膏转手给了身旁的医师。
众医师一个个凑上前来细看，纷纷语塞了起来。
在场的都是名医，什么内科外科，许多药理是相通的，单看这一手，便知她是有真本事的。
虽心中认可了，但到底有些放不下脸面。
正在此时，人群中一病者高兴道：“这药膏用起来方便，痛得时候涂一涂，就不耽误做工了，也不费柴火。”
谢惜棠抿唇一笑，从袖中取出另一份药方递了出去，眉眼飞扬，语气却客气：“还请诸位赐教。”
上头是一份治疗冻伤风寒的汤剂方子。
有人忍不住吹胡子瞪眼，什么赐教不赐教，这姑娘分明是故意显摆。
她不是拿不出好的内服汤剂，只是觉得药膏更适宜当下的情况罢了。
到底年岁小，性情张扬，得了胜就暗戳戳翘起了尾巴。
赵信拱手笑道：“接下来要有劳姑娘带领我等了。”
谢惜棠微微歪头，摆了摆手：“好说好说。”
她言笑晏晏：“还请诸位搭把手，帮我将药膏分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