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久不见
那小姐月如素三字说得拿腔作调,几乎周围那些大家小姐都听了真切,瞧着花烟眼神都笼上了几层鄙夷。
;这就是那传闻中月家庶女?;
;那个舞娘生的?;
;模样还不错,可惜了出身。;
四周忽而嘈杂起来,虽然交谈声音极低,然落在了花烟耳中。
那白家小姐挑衅似的环顾四周,露出一得逞笑容来。
花烟瞧着那人满面脂粉,刺鼻香粉气,配上那刻薄神态,胃内一阵翻江倒海,然明面上还是作出一副笑脸来。
;回姐姐话,是。;
那人果然露出一刻薄嘴脸。
;如今何人都能入宫了?;
;原我姨娘同齐贵妃娘娘有些故交,昨日头七,本想来祭拜,一来二去拖到今日。;
言外之意,齐贵妃就是舞女出生,也是入宫的,那人如此说,就是对齐贵妃不敬,虽齐贵妃如今已过世,但也仍旧是皇室中人,岂能随意嚼舌根。
花烟礼数极周到,话也滴水不漏,那白家小姐不敢再说,极无风度地甩袖离开了花烟眼前,替花烟寻了半刻清净。
只是不知为何,花烟总觉得自己被人盯着,浑身极不自在。
角落里,叶寄北端了一杯清茶,紧紧盯着花烟背影。
;你说,这世上,可有借尸还魂一说?;
;回主子话,自然是无稽之谈。;
;那为何会有两人无端端如此相似?;
;大约是,巧合吧;
那黑影声音都颤抖起来,大约是担心自家主子生了什么癔症。
;你退下吧。;
宫宴始。
花烟桌前摆满了各样珍馐美味,炙羊肉,糖蒸酥酪,枣泥山药糕,山海包,笼蒸螃蟹,还有寥寥几颗荔枝
照理说,花烟一整日不曾进食,应当是食指大动之时,然花烟此刻并不吃得下。
那大殿正中龙椅上,那着龙袍,戴白玉十二冕旒男子,正是花烟从前的夫君。
那人生的剑眉星目,身姿挺拔,窄腰削背,此刻正把玩掌中那翡翠酒杯,似是颇有几分乐趣,丝毫不见悲伤神色。
三年夫妻,每日朝夕相处,虽然无夫妻之实,但好歹也算是有几分情意的,花烟也信任这人,然这人心思极重,饶是花烟也猜不透这人想法。
若是当真为了他那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就算是把花烟毒死,也是情理之中的。花烟阴晴不定瞧着这人,思绪万千。
然这阴晴不定眼神落在叶寄北眼中,却是极情意绵绵的。
;想不到,你借尸还了魂,也还是对此人念念不忘。;
宴酣之乐,丝竹入耳,身边那些官家小姐,左不过聊些风花雪月,绫罗绸缎,胭脂水粉一类,再有就是些宫中辛秘,大多是些不着调的,并能让花烟提起什么兴致。
不过偶尔还是有些的。
;听闻齐贵妃其实是个男子,陛下原本就有断袖之癖,所以向来不选妃。;
花烟那时恰在吃糖酥,听到这些,差点儿一口没下去,噎了半死。
不愧是大家小姐,果然清闲。
说话那人瞧花烟那模样,还当她不信,格外笃定又重复一遍。
;真的,那时候,齐贵妃还在乐坊跳舞,一次穿了男装,恰好被陛下看见了,才知道身世,二人不为世俗接纳,齐贵妃为了爱,毅然男扮女装;
那人说得实在绘声绘色,合情合理,花烟不由得自我怀疑起来。
;今日宴会,各家小姐都要献艺,妹妹你可千万不要忘了。;
月寒娟忽而露出一诡异笑来,花烟这才晓得,怪道一路上都那样和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的。
素工读书倒是还算不错,琴棋书画却是没有一样拿得出手,若当真是如素在此处坐着,怕是此刻已经是手足无措了。
这人原先什么都不说,自然是想叫花烟出丑,最好拿来衬托她月寒娟的端庄大方,多才多艺。
月寒娟便是那般款款上去,配上那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名琴独幽,谈了一曲《凤求凰》,技艺倒是还算拿得出手。
一时间,满堂喝彩,那些恭维的话一股脑钻入了月寒娟耳中,倒是难为她此刻还装出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模样,实际却是心花怒放。
接下来那些个名门贵女拿出来的才艺,也不外乎是什么弹琴跳舞画画书法一类,也不算什么极高超,只不过是挑不出错来,花烟对这些不大有兴趣,有一口没一口吃着自己碗中的菜,盘算着自己应当如何逃过那婚约。
;妹妹,如今各家小姐都表演的结束了,怕是要到妹妹了,妹妹可千万别给我们月家丢脸啊?;
月寒娟面上那讽刺笑实在太过扎眼,花烟也不大清楚为何这些人如此热衷于折磨素素,左不过是嫉妒素素生的好看,然仔细想想素素除去生的好看以外,似乎也没有其他什么了。
大约是这些个大家小姐在宫中太过无趣,所以才如此热衷于家宅争斗。
至于身边那些大家小姐,似乎也都是瞪圆了眼睛,等着瞧花烟的笑话。
本就是一拿不出手的庶女,原就该是个笑话的。
花烟忽而站起身,冷了一张脸,居高临下瞧着眼前那些讥笑之人,整理衣襟,莲步入了大殿中央。
;臣女月如素献艺,拜见陛下,原陛下,常乐无忧,岁岁安康,拜见诸位大人,愿诸位大人,诸事如意。;
花烟紧盯眼前那面若桃花的皇帝,似是想要看透这人。
皇帝只略略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人,便是移开视线,继续饮酒作乐。
殿内忽而一阵琵琶声起,因只有琵琶声,略有几分单薄,然花烟舞时伴奏向来只要琵琶便足够了。琵琶清亮,大珠小珠落玉盘,花烟似融入了那一曲霓裳中。
身轻如燕,双臂宛若无骨,腰肢柔软,步步生莲,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似是刻在了骨子里,融进了乐声中,已然忘我。
叶寄北瞧着那人舞姿,眼神越发阴翳。
若说眼前这人似一朵清丽出水芙蓉,而记忆中那人,必定是摇曳生姿芍药,妖艳却不失娇媚,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之人,却不知为何却叫人感觉如此相似,似是上苍冥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