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救风尘?不,是救人到底啊
“不必谢我,你要谢,便谢自己,若你自己无反抗的心,纵是来千个百个我,也救不了一个自甘堕落的你。”
在众人的目光中,一个身穿黄色道袍,腰配长剑,苍髯长须,鹤发童颜的老者现出了身形。
来人,自然是邓儒。
他之前之所以不现身,是因为没有必要。
这些女人,孩童,都早已经是被驯化了的人。
他最开始对王二一家说过,你们是被驯化的牛羊,不是人。
那句话用来训斥王二一家自然还是不太合适。
但用在这些女子孩童身上,是再合适不过。
他们是被驯化的牛羊,他们的自我很难生起反抗的心思。
他们已经麻木了。
哪怕看着昔日里共事的同事,就这么被活活打死在他们面前,他们心,都不会起一丝涟漪,一丝愤怒都不会有。
因为他们知道,愤怒,只会招来打手们更加疼痛的殴打。
他们不敢愤怒。
但面前这个孩子敢,他不仅敢愤怒,甚至敢出拳。
因此,邓儒临时改变了自己的传教策略。
他要让这些人看到,只要你敢反抗,我便能给你反抗的力量。
他不仅用了撒豆成兵的法门,将黄巾力士附身到这孩子身上,还用了新的权柄,反抗战吼,让这孩子的力量提升了数倍。
这孩子应该跟他们日日夜夜生活在一起,本身实力如何,他们最清楚不过。
“”
重八听到面前那熟悉的声音,便是这个声音,指引着他,为母报仇。
让他在这私窑,在这法外之地,在这肮脏的皮肉之所,痛快的大闹一场。
他大着胆子,抬起手,顺着声音的方向触碰着。
他只摸到了一只,满身皱纹的手。
他这个恩人,年纪似乎,很大。
“不仅是他,还有你们,若是有人再如这些打手一般,强迫你们做不愿做的事,动辄打骂,你们也可以像他一样,握紧拳头,心中默念,亦或者大声呼唤,大贤良师。”
“大贤良师,便会给你们,反抗他们的力量。”
邓儒看向那些呆若木鸡的女人,孩子们。
“就,像刚刚那样么。”
重八握着自己的拳头,他能够感觉到,刚刚那种力量,已经从他的身体中消失了。
“对,但最重要的,还是要像你一样,拥有敢于反抗的勇气。”
邓儒像个慈祥老者一般。
呵呵的笑着。
那些女子,孩童们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贫道护你们离开罢,回你们的家去,或者”
邓儒看着这些私窑的女子们。
一时间,也是有些麻瓜了。
她们似乎,已经没有家了。
而她们,也没有什么,求生的技能和本事了。
说句不好听的,她们已经成为了只会教培的野兽,只是,还会说些属于人的话罢了。
把她们送去官窑,从事老本行?
不说她们愿不愿意吧,官窑也是有门槛的。
她们显然是够不到这个门槛。
虽然说,他是个反抗之神,只需要教人反抗就好了,至于反抗之后的善后,那不是反抗之神该考虑的。
但,太平道人该考虑。
他现在是太平道人,是怜悯苍生疾苦的太平道人,不是只会遵循反抗程序的大道神灵。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没有什么救风尘情节的人。
毕竟,大部分书里喜欢救风尘的男人是抱着一种捡漏心理和保护欲,更多是捡漏心理,比如说这个风尘女子虽然风尘,但很漂亮,她也不是自愿,而且她觉得自己脏,自己甚至配不上一个三百斤大飞猪,这个时候,救风尘的男主们就可以去捡漏了,甚至一般的救风尘情节为了满足这类读者对女配角的处女情节,还要加上一堆她其实没有失去处女这种一看就假的设定。
但他邓儒显然是没有救风尘情节的,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是个太监,因为,他没有肉体,没有肉体,自然是感受不到性这种诞生于激素的快感。
他只是想要救人救到底。
救下王二家的王二丫,他会顺手帮她抹掉那些痛苦的记忆。
救下那些佃农,他会帮他们解决来犯的青山客。
至于他们的生路,他们在杀了地主之后,生路自现,不需要他安排。
或者说,他们反抗地主,本身就是在给自己寻找生路,他们有谋生的手艺,种地,杀了地主,他们就有了地。
而这些女子呢?
她们被各种手段强迫掳掠到这个法外之地,这里的每个人都互相串通勾连,防止她们逃跑。
这个法外之地用非人的折磨抹除掉了她们作为人时的所有记忆,包括该如何作为一个人,去谋求生路的记忆。
都被这个法外之地给活生生洗去。
她们得从头学起,而他邓儒,肯定是没有这么多时间的。
“罢了,你们跟贫道来吧。”
邓儒叹了口气,他自然不可能一步步花太多时间去教这些女子重新学会做为人,谋生的手艺。
但他,却可以让别人教她们作为人去谋生的手艺。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护送这些女子,孩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许是他这老道人的面容过于慈祥,这些女子,孩童们,很轻易的便相信了他。
他们点了点头,便决定跟邓儒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邓儒给了这些人一些时间,让他们收拾自己的东西,跟他离开。
那些女子都回了自己的住处去收拾她们的行李,大部分不多,就是一些换洗的衣物,和三两个铜板之类的财物。
邓儒看见,那个被他赐予过黄巾之力的孩子,半蹲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将母亲的尸体背起。
那小小的身子,与他母亲的尸体显得极不对称。
她浑身赤裸,脸血糊糊的,看上去极为吓人,背上更是没了一块好肉。
生前啊,定是受了极大的屈辱。
或许她自己都不觉得那是屈辱,她只是觉得, 只要再忍受了这个客人的施暴,她便能够攒够给自己孩子买糖葫芦的钱了。
至于那些鞭打?
她或许早已习惯了。
她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得病了,她可能也知道,但她在赌啊,赌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不会影响她攒下那给自己孩子买糖葫芦钱。
只是这一赌,便把自己的命赌了出去。
邓儒摇了摇头,他没有再去看,而是随意的抓来一件衣物,替这孩子披在他母亲的尸体上。
“让你母亲,体面的走吧,光溜溜的,想来她是不愿意的。”
重八听着那苍老慈祥的声音,他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替自己的母亲紧了紧衣裳。
他记得,自己的母亲曾经很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
她本就不是自愿进来的啊。
甚至就连他,他重八,都不是她自愿怀上的。
他清楚的知道,这里的每个孩子,包括他重八,都是娘亲们痛苦的证明。
但娘亲们却依然照顾着他们,期待着他们能够代替她们重新去外面看看。
如今终于要去外面看看了,不只是他们,还有她们,都能离开了,可她却再也醒不来了。
“大骗子娘亲,说好的,给我买糖葫芦的,我现在手里,还没有拿到糖葫芦。”
重八口中低声的抱怨着。
他的脸上划过两道水痕,也不知道是晾衣架上的水,还是他那早已盲掉的双目流下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