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故烧高烛挂红妆
郁安乘单驾马车行数日,距边境尚有三百余里。每夜,两人都化名入住乡间客栈。或闲聊追忆,或下棋作画。郁磨画技较书法更拙劣,只是随便涂鸦,受安耻笑。棋艺却超凡,每步棋均于七秒内落子,且无一失误。每次不满一刻,安就被杀得“片甲不留”。昨夜,安忿而掷子:“不与你玩棋了,实在烦闷!”郁磨笑:“兄弟莫怒,改日我们寻两位美人,陪我们共度良宵如何?”安喜笑颜开:“我早有此意,只恐你嘲弄。如今英雄所见略同,明夜即始!”
当晚,两人抵达沙汀郡,竹兰边境最大城市。众多竹兰商人,于此贸易交流。故此地灯红酒绿、繁华喧嚣,青楼、歌楼星罗棋布,却良莠不齐。好在安毓灏懂行,领郁磨绕过三道巷子,至一悬挂“海棠居”牌匾的淡粉小楼。郁磨瞧见进出小楼的都是富商大贾,暗中赞许安的眼光。安悄声说:“这座青楼里的姑娘,全是海棠所化,风华绝代、清艳脱俗、一目难忘。咱们要嫖,就嫖头牌,才算不虚此行。”郁磨迟疑:“我们行色匆匆,未携多少银两,恐不成。”安为其壮胆:“我们只管嫖,嫖毕了,让老鸨先记账。待你归来,用我的赠银,还上即可。若老鸨不允,咱们跑了便是。”郁磨想:“我毕竟一国之君,即使跑不了,也可亮出身份,美其名曰‘微服私访’。”便欣然依合。
安正正衣襟,大步跨入楼门。老鸨见他,虽气宇不凡、衣着讲究,但见他乘的是单驾马车,料想不过是个小商,便爱搭不理。安走到老鸨旁,悄言:“我们两位,要头牌。”老鸨愕然,旋即道:“真不巧,头牌正为另一客官服务。请您挑别的姑娘罢。”安怒道:“谁?立刻让他滚蛋!爷今晚就要睡头牌!”
这时,一名与安年龄相仿的纨绔子弟出现,厉声喝道:“放肆!头牌爷今晚包了!你是何处窜出的小厮,胆敢如此无礼?”安冷笑:“你又是何方小厮?”纨绔笑道:“吾乃兰国亲王之挚友,游乐至此。”安笑道:“那你可以滚蛋了。那些废物亲王可助不了你!”纨绔大怒,喊仆从揍他。安将几个仆从砸到墙上,反手送了纨绔一拳。纨绔被击飞一丈,鼻血喷涌,颤抖道:“你给爷等着,爷会追杀得你无路可逃!”安笑道:“速滚便是。”郁磨于楼外远观好戏,待纨绔落荒而逃,入楼道:“各位受惊了,小的替兄弟赔个不是。”说罢,低声问老鸨:“头牌呢?”老鸨忙道:“于三楼‘名棠轩’,正静候二位。”郁磨答谢,与安上楼。
两人推开轩门,一少女闻声行礼:“参见客官。”郁磨见她秀而不媚、姿态可人,虽较宛央少一分俏皮,却也是绝色佳人。尚未待郁磨问好,安毓灏先挑逗道:“美人如此秀色可餐,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少女轻声道:“奴家保证。”说罢,便要替安解衣。郁磨见她眼泛泪光,似有委屈,便悄声问:“姑娘可有无奈?”少女忙言:“奴得服侍二位,乃奴之荣幸,岂有无奈之处?”郁磨目示安毓灏。安收欲望,温和道:“姑娘若有难处,我们可帮你。”少女眼眸中,杂着疑虑、恐惧、期盼,却不敢言语。
郁磨见此情景,下了决心,拿出令牌道:“余乃兰帝,体察民情至此。”安见状,也道:“我乃竹国‘凌云将军’,从一品,邀兰帝入竹论事。姑娘若有难处,但说无妨。”少女失色,少顷,痛哭道:“奴之家父,为竹国四品郡守,因子嗣众多,将奴与姐姐抛弃。姐姐命好,被舅舅收养;奴却被卖到此地,无依无靠,任人践踏。望陛下与将军,助奴逃离这妖楼。奴生当陨首,死当结草!”郁磨心疼道:“姑娘放心,我们立刻帮你赎身。”说罢,令安陪伴少女,自己去寻老鸨。
郁磨走后,安端详少女容颜,温柔问:“姑娘姓甚名甚?”少女答:“奴姓洛,无名。”安思索片刻,说:“姑娘柔美清纯,如梦中人。名‘幽梦’甚妙。”少女笑:“谢将军,奴喜欢。”安见有机可乘,又问:“姑娘可有心上人?”少女轻语:“奴家化人后,即被卖到妖楼。来往之人,皆为衣冠禽兽,岂有心上人?”安大喜:“姑娘若不嫌弃,我愿迎娶姑娘。”少女惊,忙言:“奴岂敢与将军相配?”安笑道:“有何不敢?余第一眼,就爱上了姑娘。”说罢,揪一竹叶,变作靛青玉簪,为她佩戴。少女默然,良久,啜泣道:“奴家贱命十九年,将军是第一位爱奴家的人。”说着,投入安的怀抱,安骤觉一股温热。他拍着她的肩,呢喃道:“姑娘莫怕,今后有我。”
郁磨找到老鸨,诚挚道:“贵楼头牌,我们买下了。价钱您说,千两也可,万两也可,十几日后交款。”老鸨迟疑,言:“不可。”郁磨怒:“有何不可?若不可,将你擒入囚牢。”老鸨面如土色:“您是?”郁磨索性道:“您不须管我何人。头牌我买了,银两定会付。”老鸨诺诺,却悄声说:“大人,她的初夜,去年已给竹商……”郁磨震怒,喝道:“救赎岂管此?”。旋即回轩,撞见安洛深拥,清清嗓子。幽梦离开怀抱,企盼地问:“陛下,奴自由了否?”郁磨笑道:“当然。”幽梦喜极而泣:“陛下、将军之恩德,奴家终生难忘!”
三人寻一旅店过夜。翌日,继续赴竹。车舆内,郁安皆逗幽梦欢心。洛浅笑了一会儿,悄然道:“奴记得姐姐在竹国书帙郡。舅舅经营一家酒楼,姐姐在那当陪酒,但只卖艺不卖身,终日演奏些箜篌、琵琶、琴筝之类,搏客人一笑。”又道:“舅舅还算富裕,因无子女,尤疼姐姐,姐姐上过两年私塾,识得文字,会吟诗作对、作文辩论,称得上才女。”郁磨问:“洛姑娘如何知之?”幽梦道:“姐姐每月寄与我书信。”忽而又道:“姐姐也写得一手好字,字体清秀隽永,独成一派。”郁磨再次自惭形秽。安毓灏笑道:“待入竹后,我们先拜访姐姐。”幽梦轻吻安的脸颊道:“君最好了。”
菊国,次尔,来自柏国本土的少女慰军团正在汪熠的御用舞台上纵情献唱。台下三十余排座椅,坐着柏军军官、柏国官员、菊国降官,以及百余名菊国名门望族。第一排的中央,岳徵正听得入迷,不时鼓掌叫好。歌唱后,各少女脱下厚重的制服,露出紧绷的内衣,诱人的曲线令一众菊国士大夫垂涎欲滴。两名少女走下台,拉岳徵一起上台跳舞,岳徵借口道:“我不会跳,不会跳……”双腿却不由自主地走上台。
激烈的音乐奏响,少女瞬间将如火焰一般的激情炸裂,密集的舞步如枪弹横扫,让台下两月未见女子的军官、从未见如此性感尤物的菊官,血脉偾张而又飘飘然。岳徵因跟不上步子,反受魏淳一众嘲笑,自觉羞愧,拥抱了两三少女后便退下台来。一刻钟后,少女退场。岳徵登上舞台,拿起麦克风,向台下说道:“尊敬的各位先生,诸位女士,我柏军占据菊国凡十日,无一官兵烧杀抢掠,菊国民众的生命财产,没有受到丝毫威胁。全部菊国战俘,暂居在城郊的专属营帐。帐内电灯、风扇、热水壶、蚊香……一应俱全。每四营帐设一间浴室,每十营帐设一棋牌室,每六营帐配一军医……”台下满堂喝彩,高呼“陛下万岁,大柏万岁”之类。
岳徵向众人告辞,乘一辆墨绿轿车,朝闹市驶去。抵达时,早有万千菊国百姓摩肩接踵,跂望一高台,台上绑一柏军中尉,正怒骂威胁。岳徵从台后下车,拉起一位菊国姑娘颤抖的手,走到台前。中尉骂声骤停,低下了头。岳徵轻声对姑娘道:“请将这畜牲的罪状述一遍。”
姑娘抖得越发厉害,不敢言语,岳徵稍稍俯身,严肃地盯着她道:“姑娘莫怕,我帮你教训这畜牲。”姑娘方道:“昨日,奴家去买绸缎,撞见那位军爷,非要替奴家挑选。奴家谢绝,他反将奴家拖走,于小巷中行奸淫之事,毁了奴家贞节!”说罢,呜咽抽泣。中尉忙道:“陛下莫听荡妇之言!”
岳徵大怒,斥之曰:“你且闭嘴,即受制裁!”说罢,向台下菊国百姓喊道:“柏军中尉朱蔺,奸淫民女,罪恶滔天,今经军事法庭审判,处以极刑,立刻执行!”言落,拔出铜柄手枪,对准中尉前额。中尉吓得魂不守舍、嘴唇飞颤、冷汗浃背。三秒后,随着一声枪响,中尉之面庞绽放一朵血花,身子似枯枝般倒下,血泊蔓延至台缘。菊国百姓惊叫声、喝彩声、赞誉声夹杂纷乱,不绝于耳。
岳徵号令肃静,坚定曰:“即使是军官,犯了罪孽,也要严惩不贷!请众子民放心,我岳徵,一定会为大家建造一个文明、平等、和谐的菊国!”又道:“东、西两市已架筑电线杆,预计半月后即可通电。次尔至东篱郡的乡道上正铺设铁轨,柏国国内的蒸汽火车头三日后即抵达。”略微清嗓,高声道:“今后,菊国不再为昏君统治,由名士组成的百人议事会帮大家行使权利。如遇难处需柏方协助,我等必在所不辞!”台下默然,少顷,一樵夫高喊“感激岳徵陛下!”刹那间,无数百姓随之高喊。岳徵望着臣服的菊民,露出骄横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