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失恋
文旭与那毒花打交道,果然不负众望地疯掉了。与张婉泉不同,文旭疯得更有水平:张婉泉平日里就比较奔放,发疯时自然更奔放。文旭平日里就比较安静,发疯时也没有那么吵闹。他发疯的方式是,哭。不仅哭,还说真心话。
那天晚上,新亭坞就有修士慌慌张张来找张婉泉,说闹鬼了。他觉得奇怪:“你凭什么说是闹鬼了?”
那修士答:“昨天,你们就说有间房子不能进去,里面有什么危险的东西,然后把门锁上了,还上了阵法。可是晚上,我们听到有断断续续的哭声……”
不好!张婉泉闻言,赶紧去找了徐清盏。他还要去找其他人,被徐清盏制止住了:“不用这么多人!我们两个足够了。”
“谁和你说我是要找人来帮忙的?”张婉泉反问。
“那你是……”
“找人看热闹啊,”张婉泉道,“上次那么多人看我发疯,凭什么这次他发疯就不给人看了?”
“师兄……”徐清盏想说的是“你本来就厚脸皮,和他不好比”。他最终还是努力修改了一下措辞:“他太害羞了,不像你那样。”
张婉泉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没有再去叫人。二人来到那个房间,以最快的速度把文旭拖出来,再以最快的速度把门牢牢关上,防止毒气扩散。
文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徐清盏忙给他去找眼泪。张婉泉则留在那里,问文旭怎么了。
“我要茶……”文旭道。
“什么茶?红茶?绿茶?”张婉泉问。
“普洱。”
“你要这个做甚?”张婉泉觉得很奇怪。
“她喜欢喝。”
“他是谁?”
文旭不说话,只是哭得更大声了。徐清盏拿了纸回来,给他擦眼泪。张婉泉见他不答,便选择问点简单的问题:“他是男是女?”
“女。”这次倒是答得很干脆。
徐清盏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建议张婉泉赶紧走:“师兄,我差不多猜到他在哭什么了。涉及隐私,要不回避一下?”
张婉泉知道二人关系比较好,便很知趣地准备走。谁知还没站起身来就被文旭拉住了:“不许走。”张婉泉正欲说话,文旭又抓住了徐清盏:“你也不许走。”
张婉泉哭笑不得:“这毒,能不能解?”
“能解,但唯一会解毒的那个人现在已经中毒了 。”徐清盏回答,“而且也没必要解,因为文公子说过这毒不致命。过段时间,这毒的效果会自行消散……罢了,师兄你随便问吧。之后千万别和任何人说便是。”
“我找不到她了……”文旭又自顾自说起来了,“她走了。你们不许走。”
“这女的是谁?你母亲吗?”
文旭摇头。
“姐妹?”
文旭又摇头。
“恋人?”
文旭点头。
诶哟,没想到碰上个小情种。“你为什么找不到她了?她还在世吗?”张婉泉问。
“她没死。她没死,所以我才要找她……”
“她没死,那她怎么不来找你?”
“她不想见我……别人和我说,她是躲起来了。”
“她是不是不喜欢你?”
文旭摇头,然后又点头。
“她为什么不喜欢你?”
“她太优秀了。”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张婉泉心中暗想,搞了半天,原来只是失恋了!如果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可这女人不喜欢那个男人的话,那个男人就应该放手。如果女方糟蹋男方的心意,那这种女人便不值得托付真心。不过,被女人玩弄心意的男人可不在少数。文旭这样年纪轻轻被骗,太正常不过了。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跑得好快、好快,我都追不上她。她不让我追上,也不让任何人追上,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愿……她还喜欢花,而我找不到她喜欢的……我找了彼岸花,可他们说这是给死人的花,不是她喜欢的杜鹃花,那种开了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她说过杜鹃花开就是来找我了……她人呢?”
杜鹃花?拓跋尚武一个蛮子,在天涯海角都漂泊过,也去过不少荒蛮之地,认识什么乱七八糟的植物都不奇怪。可文旭不是蛮子。“清盏。荆州一带,有杜鹃花吗?还开的漫山遍野的那种?”张婉泉问。
“有的。荆州与渝州地区交接处,神龙山区就有很多杜鹃花,到了季节就开得漫山遍野的,花期能有几个月。大师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杜鹃、普洱、药学,都是乌蒙山特产的?”
张婉泉点头。徐清盏又给文旭擦了擦眼泪:“先把文公子哄好,我慢慢和你说吧。”
文旭哭了一会就哭累了,很快睡着了。安顿好他之后,张婉泉问:“你不是说隐私吗?怎么现在又肯说了?”徐清盏答道:“是隐私的部分,先不说。其他一些事,迟早要告诉你们的,既然有这个机会我就说了。”
“他果真是和乌蒙阁有关系吧?”
“是。他原先就是乌蒙阁的门生修士,主修的是医术……你应该知道吧,那片山水宝地,遍地奇花异草的,无论是治病救人还是剧毒害人的草药都有。他生在乌蒙阁辖区的一个快没落的修仙世家,努力修炼已混上了乌蒙阁的本部,快熬出头了。不巧他家人在这时惹了事,他连带着被四处追杀,迫不得已逃来沙羡庭避难,隐姓埋名。当初迫害他的那家人已被另一批人处理掉了,他连复仇都不知道去哪,浑浑噩噩的。后来他和我聊了许多,决定找到机会就跑来我们新亭坞这边。反正缪尊也不怎么重视他。关于他乌蒙阁的身份,还是尽量不要和别人说,最好就是我们几个人知道。若是传出去了,不知道会惹来什么是非。”
这是大大的好事啊!之后如果和乌蒙阁交手,文旭已混进过乌蒙阁本部,恐怕能起到不小的作用。但防止多生事端,还是小心为妙。
文旭看似中毒比张婉泉要严重些。他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也不想问,只是说还想去那间房里研究:“我这次有了经验,绝不会再中毒了!”
他说的不错。之后,果然没再中过毒。他给张婉泉扎了九根针,吓得张婉泉嗷嗷直叫唤:“这么多?!认真的吗?”
“九种毒,一种一根针……”文旭答。
“师兄。文公子已经很强了。换做一般人,做不到一根针就解毒,你还得多挨十几针呢。”徐清盏在一旁帮忙解释。
张婉泉要去拔,又被文旭制止了:“不能拔!都说了是解药,那肯定是中毒以后才能发挥作用的呀……所以这针得一直留在身体里,持续产生效用。三个时辰,你都可以无所顾忌和他打,爱怎么打怎么打。”
过了一会,文旭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注意一下每种花对应的毒。虞美人会导致灵力衰竭,昙花会导致丢失体力,紫藤花会导致口鼻出血……”
“别讲了别讲了,根本记不住!”
这次张婉泉去时,果然又碰上了拓跋尚武。他挑衅道:“你可真是闲啊。沙羡庭那边不用管了?缪尊这么好打?”
上次徐薇比较礼貌,又是女子,拓跋尚武才没发火。可这张婉泉实在太没礼貌,又和他有过节,于是这次发作了:“关你屁事!”
不仅是张婉泉在进步,拓跋尚武也在进步。几次交手,他便发觉张婉泉是有节奏的:大部分时间,他都不过分使用灵力,而是把它们积蓄到一定程度时,厚积薄发。既然掌握了节奏,张婉泉就钻不了空子。另一边,张婉泉不受毒影响,也让拓跋尚武钻不了空子。张婉泉以为自己修为更高理应快速赢下战斗,可他忘了一点:拓跋尚武可是从十五六岁就开始和别人拼命了,战斗经验比二十多岁才第一次上战场的张婉泉多了不知多少。
打了许久,张婉泉在心中暗骂:“这蛮子,怎么能打那么久?”
距离这针失效只剩一个时辰了,得赶紧想想办法。张婉泉见拓跋尚武像是已经读懂了他的动作,而且已经渐渐开始依赖经验,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一个时辰内,自创一个招式出来。说着倒轻巧,实际上哪有那么容易!既然短时间没有灵感,那张婉泉只好选择就地取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不就是送上门来的灵感吗?
又过了一段时间,张婉泉终于想到了办法。他的核心思路还是围绕自己原来的想法,但出刀轨迹略微做了改动。他以前注重出其不意的突袭,既然要出其不意自然得快,既然快了就必须得走直线。既然拓跋尚武喜欢走曲线,那他也走曲线,只在拐弯时放慢速度即可。
张婉泉不确定是否能成功,但还是大着胆子试了。他往高处一跃,作势要使出“阴兵过境”。拓跋尚武见了,立刻按照以往经验进行防守,谁知张婉泉这次没按照套路出牌,变了出刀轨迹。见状,他也想改变轨迹,可已经晚了——张婉泉抢先一步割伤了拓跋尚武的手,他脱力后剑便掉到了地上。借着拓跋尚武愣神的功夫,张婉泉再一扫左腿把他绊倒在地,一脚踩住他,一手将剑架在他脖子上:“怎么样?撤不撤军?”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已经喊求饶了。可拓跋尚武不是一般人,他赌张婉泉也不是一般人:“不撤。你总不能杀了我吧?”
“那可不好说。你要不答应,我或许会对你做些不好的事。”张婉泉冷笑道。
“我不信。你要是真想杀我,以后我墓碑上的名字都改跟你姓。要不……我们聊会天?”拓跋尚武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可现在横竖逃不出张婉泉手掌心,说话也客气了三分。
见拓跋尚武已经落在自己手中,张婉泉便同意了:“你今天吃了什么?”
“你能不能问点正常的问题?”
“你别忘了现在谁拿捏着谁!我砍了你你信不信?”说着张婉泉便稍稍用力了些,拓跋尚武脖子上沁出了几滴小小的血珠。
“张门主!张门主!先停手吧,别动他!”原处不知道有谁在喊张婉泉,而且这声音还挺耳熟。
“你喊谁是门主?”张婉泉有些不快,“我们这不搞这种乱七八糟的称呼!”
“张先生……”那人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张婉泉才看清来者是谁。他是黄吟。只不过,他脸色很差,身上还缠着纱布,看起来特别虚弱。
“你打的?”张婉泉问拓跋尚武。
拓跋尚武不置可否。“你怎么把他打成这样了?”张婉泉又问。
“他要妨碍我,不打他打谁!我又没把他打死!”
张婉泉看了看黄吟。二十天前黄诗就说他哥哥受伤了,到今天还是这副模样,可见伤得有多重。这明显就是往死里打的!
“本来他伤的并不是很重,”拓跋尚武辩解,“可是他中了毒发疯,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把我手底下的人都惹急了。我只是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看到他半死不活奄奄一息了。我根本就没动手。要怪也是怪你自己,三天两头来骚扰我,害我分身乏术。不然,我肯定会制止他们的。”
这黄吟还真是倒霉。“咦?”张婉泉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你怎么和他走这么近?你是叛变了?你想通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哪来的叛不叛变。”黄吟道,“这叫良禽择木而栖。”
见张婉泉听得还挺认真,黄吟便接着说下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和你说了。”
“忘了。你要不再说一遍?之前你要我保密的,但现在你都叛逃了,也没啥好藏的了吧?大声点,让大伙都听听,给你妹妹也听听……黄姑娘不在是吧,没事,我有道传声符,回去烧给她听。”
“你找茬是不是?”黄吟脸色更糟糕了,“你先把剑放下,我再说。”
“好吧。只是现在有点难办。”张婉泉把剑放下,又拍了拍脑袋,“你以前那个主子帮过我,你也帮过我,那现在我该帮谁?”
“谁都不帮,”拓跋尚武插嘴,“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你闭嘴,再吵就把剑再架你脖子上了。”
“张先生……”黄吟道,“你还要不要我讲了?”
“啊,要的要的。”张婉泉这次把踩着拓跋尚武的脚也拿开了。
黄吟这才开始叙述:&34;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