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曾时
煌煌归期,何曾记起,造物未来,无有意义。
…
多少年前,他来到了这里。
…
老人的岁数很大了,苍老得不成样子。
就日复一日地坐在池塘边上钓鱼。
这是一个暗黑的魔法世界。
曾经唯一的勇者小队在魔王的力量下全部堕落。
强大坚定的,拥有着爱和正义的勇者被强大到能够轻易扰乱心智的幻术魅惑,拜倒在了魔王的石榴裙下。
他的伙伴,也尽数成为了魔王的炉鼎和手下。
嗯,这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传说了。
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老人收养了许多孩子,也教会了他们不少防身的法子。
直到有一天,五个孩子找到了依旧在池塘边钓鱼的老人,他们说,想学魔法。
老人看向孩子们,说道。
“我这个老头子,能教你们的不过只是些防身的简单技巧,怎么可能教得了你们魔法那种高层次的力量呢?”
孩子们不信,他们只认为老人是无所不能的。
“爷爷,我们看到好多人都做了佣兵,我们以后也想做,赚的钱多,还有一身好本领。”
老人摇摇头,叹了口气。
他看着这五个孩子,领着他们回到家。
黄土制成的简陋房子老人和孩子们将其修缮得很好。
老人从一个小书架上的高处取出一本落满灰尘的厚书籍,递给了孩子们。
“去吧,看看这本书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用。”
孩子们兴奋地跑开了。
足足半个月的时间,老人风雨无阻地前去钓鱼。
孩子们又兴高采烈地来找老人。
“爷爷,你看我们,是不是都学会了魔法?”
五个孩子,三个女孩,两个男孩。
女孩们憋得小脸通红,有两个的身体周围围绕着几个白色的小光点,另外一个,什么都没有,但是她依然假装自己会魔法,于是拿了一片还算翠绿的树叶噗噗地吹着。
老人笑着摸了摸那个女孩的头,不多说什么。
而看向两个男孩,其中一个男孩的身上不仅有几个白色的光点,甚至还有两个红色的小光点。一旁的男孩身边倒是黯淡,不过他还是很开心,就是眼神中有些失落。
“很好啊,你们几个孩子,有三个会魔法。”
老人的话音落下,孩子们高兴地喊了起来。
可老人自己十分清楚,这些孩子只是自己在大街上和穷人家收养的。怎么可能有多少天赋?就算有,那要有多好的运气,才能遇到一个?
况且,老人的家底也并不丰厚,只是有善心,把这些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孩子收留了而已。
“孩子们,别吵,爷爷要钓鱼了,晚上,给你们加餐。”
孩子们就这样懂事地跑开,在路上欢呼雀跃。
老人笑了笑。
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他真的想让这些孩子学会魔法,就算没有一丝天赋,他也能够教出一个魔法天才。
老人拎了条草鱼回到了家。
孩子们搭建起火堆,把鱼用树枝串起来烧烤。
“爷爷,我们这么多孩子,就他们三个有魔法天赋,可是我们怎么办啊?我们就不能学了吗?”
老人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鱼烤熟的那一面翻了个面。
见没有回应,孩子们失落地耷拉下脑袋,不过很快,他们又打起了精神。
每人都分到了一小块鱼肉,他们囫囵吞枣般不顾滚烫塞进嘴里,然后打闹着跟那三个有天赋的孩子聊天。
没有天赋的孩子们是绝大多数,但老人教会了他们许多的战斗技巧。孩子们就笑着都说,自己以后能去当佣兵赚钱了。
孩子堆里,一个女孩,和两个男孩引起了老人的注目,他们的动作利落,有时能打出几丝拳风。老人记在了心里,把那三个有魔法天赋的孩子和这三个孩子叫到一起。让他们一同在小池塘旁训练。
一个月下去,三个有魔法天赋的孩子跟着魔法书的引导,却连最简单的法力凝聚都做不到。倒是那三个训练拳脚功夫的孩子,已经把老人右侧的一棵大树表皮都打出了个浅浅的拳印凹槽。
老人见到这三个有着魔法天赋的孩子这般模样,无奈地笑了笑。
把三个孩子叫到近前,老人认真教述着。“孩子们,就像平常感受自己的魔法天赋一样,闭上眼,用思维和意念去控制那些光点。”
紧接着,老人身边的孩子们身上闪烁起点点荧光。
“好,现在慢慢来,把这些小光点都汇聚到一起,然后想象一个圆柱体,不,想象一个又大又圆的长面包。”老人立马改口,恐怕这些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圆柱体。
就这样,在老人的注视下,三个孩子都成功凝聚成了长面包,不过这些面包都极其之短,最长的也不过才小拇指的半截粗细。
但老人欣慰地笑了。
因为这,就足够了。
“以后,你们每天都要这样练习,把面包变得更长,等到,你们能感觉到这个面包足够长的时候,就可以睁开眼练习凝聚面包了,在同样熟练了之后,你们就要把面包变成一根长棍,每天都要变得更细,更长。”
对于老人为其效命的那个团体而言,能听懂话,就已经赢了。
更何况,这三个孩子不仅十分听话,还有着对于普通魔法师而言不算太差的天赋。
十数年一晃而过,老人脸上岁月的痕迹加深了许多。
孩子们都纷纷长大。
那些没有任何天赋的孩子,都选择了自己希望或是热爱的事物去努力,并发誓以后一定会经常回来看望老人,也一定会和同自己长大的这群小伙伴常联系。
而这六个孩子依然还在练习着。
三人凝聚长棍,三人对着大树挥拳。
老人这天在钓鱼时想起了什么,把会魔法的那个男孩,和那个拳脚功夫不错的女孩叫到面前。
他们纷纷叫着师父,因为他们知道了,一个寻常只会钓鱼的老头,不可能会这么多东西。
“你啊,这个臭小子,现在那两个红色的光点能不能凝聚在白点中成为长棍的一部分了?”
少年点点头,意念一动,就在眼前汇聚出了一个一米多长的白色长棍,只是末端的两个红色的小光点有些突兀。
“好啊,把这个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研读一遍,要倒背如流。”老人抛出一本粗糙地用麻绳缝上的破书,上面模糊地写着什么女神教典几个大字。
少年把书捡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土,珍藏似的小心翼翼地把书收了起来。
老人心里暗暗嘀咕,那本破书自己是从已经收摊的地摊上白捡来的,没有任何特殊,只是一个粗制滥造的仿制品而已。不过上面的字倒是原来真品的仿制,没有一个缺失,结果这小子当宝贝了。不过,他能学会一点点,也是好的。
另一旁,少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许久没洗过的头发缠成了一团,她黝黑的小麦色皮肤和她那一口几乎快烂掉的发黑的牙齿让老人几乎难以想象,曾经的她还只是一个脏兮兮的饿了只知道抢东西吃的小女孩,还经常被街上的人打骂,然后自己抹着鼻涕和眼泪在自己面前大哭一场。
老人从一旁的水边取出了一把满是锈迹和豁口的破斧头,黑色的木质握柄甚至有些腐烂和发霉。
“拿去吧,日常的训练还要照旧,继续用拳头把树砸断了拖走,从明天早上起,每天都要劈够一百捆柴火,再堆起来,在晚上全部烧掉,然后把这个臭小子找过去,你要撵着他在火堆外围奔跑,只要他被你抓到了,你就可以随便揍他,然后回来之后,一晚总共被你抓到了几次,一次就可以打上他十拳。只要没打死,就往死里打。”
少女会心,嘿嘿一笑,看着少年快要哭出来的囧样,把斧子别在了腰间。
“师父!您不能这样玩我啊!我可是您最爱的大徒弟!您比谁都清楚,这死娘们三拳就能把一棵比我十个腰都粗的大树轰断!您不能这样啊!我会死的!”少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扒着老人的衣袖,随即被少女硬生生拖走,就连地上的土也被抠出了十个长长的划痕。
“您就放心吧,师父,我一定替您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家伙!”少女像活阎王的声音响起,惹得少年又是一顿哭爹喊娘。
又训练了几年,一天临近深夜,六个孩子都到了土房子里准备睡觉,却发现老人迟迟没有回来。
只有一个肩膀扛着两桶河水的中年壮汉走了过来。“嘿!你们几个小屁孩!怎么到了这种时候还想着睡觉,你们爷爷死了!”
少年第一个蹿了起来。
他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你们爷爷死了。”
“怎么死的?”
“钓着鱼,就咽气了。”
“尸体呢?”
“烧了。”
瞬间,极大的委屈和悲伤从六个孩子的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
壮汉看了看,说道:“你们也得找点能养活自己的生计了,你们爷爷咽气之前留下的遗言给你们说,是在老糖盒子里的空层留了些钱。”摇摇头离开了。
但壮汉把一个秘密掩埋在了心底,老人,根本就没死。
因为,他就是那个老人。
六个孩子合计着,第二天去冒险者协会报到,毕竟自己的实力去当佣兵,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再者说,高级的悬赏任务,对于高级佣兵和高级冒险者而言,是一样的。
所以,他们认为还不如给自己赚钱来的实在。毕竟冒险者的队伍还可以做很多佣兵不能做的事情。况且,有些时候,当佣兵还有中间商赚差价。
不过他们的一切训练,也从来没有一时半刻都落下。
少女在山林中开了一条土路,又觉得自己做的太少,削磨着岩石成方形,压在土路上。通往山峰顶端的整条道路包括那里的树木都被拔了个干净,连鸟兽都不敢轻易靠近。一把斧头挥动得虎虎生风,卷出的气浪让云层都被劈开消散。
老人装作一个熟路的车夫,来到这里看着道路感叹,还是好孩子多。
少年还是每天晚上都被少女一通猛追,跑得跟一条哈巴狗一样吐着舌头,大汗淋漓。“我了个去,你这疯婆娘怎么回事,我都几年了天天跑到虚脱,怎么还要被你追着打?”
不过每天长久地围着火堆奔跑,少年在疲于奔命的边缘被一顿暴揍,似乎对那堆熊熊燃烧的冲天火光有了更多的了解。
哪怕自己的天赋,差到了难以想象,老头子却仍然找到了让自己更进一步的办法。
可他哪里清楚,老人教给他们的,远远不止这些。
老人交给自己的那本破书,少年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可几年过来,却根本就没感觉出其中的半点用处。
傍晚背满了柴火回家的樵夫压低了帽沿,一双眼睛窥视着少年。
暗自笑道。
“这臭小子,这些年过来,还是一点都不努力,要不是我嘱咐这小妮子好好盯住他,不然他非反了天不成,到时候我一个打盹,他们全都要小命不保,被有恶意的东西弄死。”
又是几年过去了。
几个少年的个子又长高了不少。
几个少女的身材也都有了明显的发育。
不过虽说是少女。
某个少女可丝毫没把自己当成女人。
这边,是四个吃瓜群众。
而另一边,少女如同猎豹般的身影如影随形地追在少年身后,少年的两条腿跑路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少女长期在森林里前行,少女的双手双脚不时地交替在一起,匍匐在地奔跑,少年哭丧着脸,他恨不得自己出生的时候就是一只老鹰,直接就飞在天上。不过,想必,自己就算飞,也会被少女粗糙制造的木矛给插下来。
少年疾速地奔跑着,同时驱使着自己的魔力促使着树林里的一切干扰着少女。
终于,在持续了一整天的狂奔后,少年被少女死死按在地上,黑得发亮的双手掐着少年的脖子,让他几乎都喘不上气。而少女也如同野兽一般喘着腥臭的粗气,十几年从未清理过一次的口腔让少年快要呕吐出来。
少年只感觉自己胸前很是柔软,好像是什么沉沉的东西压在了上面。他把目光向下移动,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又看向少女的脸,瞬间害羞的脸上变成了干呕。
少女自然注意到了少年的目光,骂着他色鬼,又给了他几个耳光,像拎小鸡仔一样甩到伙伴们的脚下。
少年猛咳着,终于喘上了一口新鲜空气。随即拍了拍自己的破布袍子,庆幸地叹了口气。“还好师父留给我的袍子没被你弄坏,回去我自己再缝缝。你这疯婆娘,真是恶心死了,嘴里臭得跟几年没铲的茅坑一样。你看看这边的俩美女,就连吐口唾沫都是香的。”
少女蹭地一下怒了,她的个头比少年要高出将近两个脑袋。抓起少年的衣领就要一巴掌打上去。“你再说一遍?死懒虫?”
少年立马改口,嘟着嘴表示着不服,但还是小声嘟囔着说着:“美女!美女!别打我!别打脸!一切好说!脸要是肿了我可就没这张帅脸泡妹子了。”
少女被逗笑了,把少年扔在地上,踹了一脚。
少年捂着屁股喊着痛,然后一个滑铲跪在两个自己的师妹跟前。“看我,帅不帅,挨打都很帅!是不是?来来来,一人让我亲一口!”
两个少女笑着,把少年踢开。
“行了,别闹了,记住了,你今天又被抓到了,兄弟,晚上回去给我们大师姐充当人肉沙包打一百下。而且,明天该去接悬赏了,不然咱们都快吃不上饭了,大师姐一个人的饭量就是咱们五个人的两倍还多。”一旁的两个少年说着。然后五个人的目光都看向少女,只感觉刚才说的不是人话,别说一百下,十下能抗住不死就已经是奇迹了。
咦惹,想想都后背发凉。
随即几人向少年递来同情怜悯的目光。
在接取悬赏任务的前台,六人闲聊着走到悬赏发布员的面前。
女人面露着职业性的微笑,一个黑框眼镜架在耳朵上,她穿着白色的西装踩着水晶高跟鞋向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右手捧着笔记,左手介绍起悬赏任务。
身后的,是一面挂着大量木质挂牌的高有四米的立架,上面的那些挂牌大多都满是灰尘,而下面的那些,则都是新的,这是因为下面的牌子上,都是相对简单的任务。
女人就这样从下面的牌子开始进行职业性的介绍。
少年站在最前面,而少女则懒洋洋地坐在了后面的酒桌上,人们甚至觉得那是个皮肤粗糙,长久没有修剪梳洗过头发的壮汉。但她胸前的两个巨大凸起,让人们不得不把目光集中在上面。
“啊?什么?这是居然是个女的?女的怎么会长得这么壮?”
“我没看错吧?怎么会发育得那么好?”
人们的流言蜚语在几人的耳边传来,显得异常刺耳。
“你们看那两个小美人!长得真标志,就是衣服太破太旧了,要是我养她们,那必须穿上最漂亮的丝绸!是不是啊兄弟们?啊哈哈哈!喝!喝!”
甚至两个少年都被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
“那俩小宝贝长得真可爱,可惜姐姐我这个月手里的钱刚花光,不然绝对要把他们都叫过来陪酒!”
大师哥的眉头微微一皱,看了一眼大师姐,也就是那个疯婆娘,示意她别暴躁起来。
几人这些年来,接取的都是低等级的悬赏任务,虽然报酬微薄,钱也少得可怜,但胜在接取的量多。
这因为很多方面,一方面是师父以前就教导他们寻常时候一定要低调,千万别得罪别人。一方面是师父说永远不要高估自己的实力,只做跟自己适配的事情,切不可妄自尊大,目中无人。
还有就是上面挂着的那些任务确实吓人,什么剿灭魔王,什么各种在深渊洪流中的任务,还有什么讨伐死灵法师的各种奇葩至极的任务。
老人在他们这些孩子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讲故事,例如魔王反杀所有正义组织,在外族入侵下拯救世界,死灵法师逆天改命统治世界,甚至是,几只普通的哥布林轻易杀死圣教军高阶神圣骑士和各类龙骑士的故事,还有各种比这些任务离谱百倍的邪门故事。这让六人无不汗毛倒竖,万一真的遇到个这种情况,自己多少条小命都不够挥霍的。
而且接取高级任务一旦成功完成,也很容易被各方势力盯上,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的麻烦,将会多得数不胜数。
于是,就在这种复杂的心理压力下,大师哥抬起颤颤巍巍的食指,指向了立架底层的几个牌子之一,全程完全没有在意女人流畅到堪称完美的任务解说。
女人瞬间阴沉着脸,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毕竟所有的冒险者,都值得受到冒险者协会和冒险家协会中心所有工作人员的尊敬。但她还是心里想着。
感情您挑了这么久,选了个这么样的任务,是个小瘪三啊?
但她不知道,这叫低调。
很快,木牌被取了下来,上面写着两个大字。
助农。
大师哥收了定金,正打算带着几人离开,却不料被一个气质高冷的男人和他的手下拦了下来。
“且慢!”
“您好,鄙人觉得您的伙伴美貌异常,能否可以让她们两人陪同我在完成悬赏任务的一游中照顾我。那么,当然,钱是不会少了您的。人会在游玩结束之后给您送回去,您只需要告诉我的管家,您和您的伙伴住在哪里即可。哦,您接了任务啊,没有关系,若是您没有钱支付违约金,我会代您支付的,这点小钱而已,不必在意。”
“所以,您看?如何?”
大师哥面瘫一样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男人,这让他极为不适。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仍然礼貌地等待少年回应。
“您觉得呢?”少年反问他。
男人疑惑地看了下少年,随后不加思索地回答。“若是在下,就会爽快地同意这件天降的好事。”
“不,我不同意。您还是离开吧。”
男人的脸上满满的不悦,自己的管家瞬间就把两个塞得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扔在少年的身上。
一旁的大师姐起身正要发火,却被少年拦了下来。他小声嘀咕着。“我说,疯婆娘,你要是动手了,虽然他们绝对会在两息之内死在这里,但是,我们也会被整个冒险者协会通缉,到了那个时候,那就太难办了。”
正在此时,少年身后的两个少女扯了扯他的破袍子。
“大师哥,我们去。你和大师姐别这样。”
听到这句话,男人的眉头才舒展一些,直视着两个少女站到了自己的身边,而那些原本服侍他的女人和女仆人都退后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少年抬起头看向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人,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想,您的队伍里,应该不会介意再多给几份护卫的钱吧?”
男人冷哼了一声,管家又把一个更加华丽的袋子扔给少年,里面的,不再是什么普通的货币,而是大量的昂贵金属和宝石。
就这样,车队拖沓地上路了。
少年自觉地扛起了几人的行李,少女则没有说话,把行李抢了过来。
“呵,这么娇贵的大美女开始主动给我这个懒虫扛行李了?”少年特意把话语声提高,整个车队都听得清清楚楚。
男人从车窗探出头,撇了一眼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少女,嘲讽地骂道。“臭母猴子,真恶心,真是脏了我的眼睛。”
车内的两位少女和车外的几人,都流露出不悦的面色,但也不想说些什么。忍气吞声咬牙咽进肚子里。
少年是十分清楚的,在他们小的时候,大师姐是这些老人收养的女孩中最漂亮的,也是最刻苦的。
至于怎么知道的?
因为小时候少女还没有那么苦练,也自然不黑,那时染着灰尘的但仍然漂亮的脸蛋,让少年记在了脑海里。
自己平时的调皮,只是为了让她不再那么刻苦,脸上能再多出几分笑容。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们抵达了一处高山,山脉之中,有着大片的森林,其中的一部分,早已被黑暗的力量侵染。而他们的目的地,则是穿越这数座大山,抵达一处血族的城堡,并消灭城堡的主人。
森林中,各种怪物和野兽层出不尽。
不过,随行的人员中,有足足一队人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
队伍的最前方,是两位身披符文重甲的双持黑色巨剑的黑盔武士,其后的是一个青年男子,他的腰间是一把华美的佩剑,而后背上则是背着一把满是花纹但充满野蛮气息的双刃战斧。
被保护在这个队伍的中间的,是两位年老的白袍人类大法师和一位手捧圣典的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性。
而在队伍最后的,是几个举止投足都神秘的家伙。最中间的,是一位身着厚重布甲的男人,他的背后,正挎着一把有着隐晦花纹的老式火绳步枪,上面挂着一把布满花纹的长长的短匕首。最左侧,是一个身穿黑袍的瘦小男人,他好像趴在马背上睡着了,只是右手隐蔽地抓握在腰带上的匕首上,不论道路如何坎坷,马匹如何摇晃,他的手都死死抓握。最右侧,马匹的前面是一个浑身都是诡异花纹的妖艳女人,她的所有的行为都魅惑无比。女人的身后,一个佝偻的老妇人坐在她的身后,左手拿着一个金色的老旧天平,右手则拿着一个内部遍布黑烟的紫色水晶球。
少年是不瞎的,这样豪华的护卫阵容绝不常见。
前面的是两个身着符文重甲的双剑重型黑骑士,和一位同时精通剑术和野蛮人战斗风格的流浪之人,甚至那把剑还获得过荣誉。或者说,那把剑是通过荣誉获得的。
中间的白袍大法师和高阶牧师也绝对不是用财富就能请动的。至少他们几乎绝对不会为私人势力所雇佣,想必一定是有其他的理由。
至于最后的是精通护身和刺杀的暗影刺客,还有一位身份高贵,资历极深,百发百中的符械枪手,而那女人和老太婆,极有可能是精通诡异力量的巫女和精通占卜的占卜师。
虽然但是。
不过如此。
少年一个人就足矣把他们瞬间秒杀。
但少年并没有试过,他也不知道要多久。若要只是说杀,那必然是衣不沾身,杀得片甲不留。
更何况,少年只不过是个魔法师而已。
甚至他还谦称自己为,魔法学徒。
当然,对于老人而言,少年就算活十辈子被老人指点,他也仍然是个学徒,连魔法二字都配不上。
一路上的所有威胁,对于这支强劲的队伍而言,根本就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很快,他们途经到了黑暗森林,里面充斥着大量的亡灵生物。
但这片区域想必是被占据了。
这里的主人也绝对不会让声势这般浩大的车队随意屠杀着自己领地的子民还大张旗鼓地离开。
很快,三只巨大的冒着骨火刻着黑暗符文的石像动了起来。
它们的兵器挥砸向闯入领地的敌人。
黑骑士们恐怖的防御力让石像们根本就难以对整个队伍的阵型造成丝毫伤害。
浪人见此,在石像们的身体上跳跃,取下背上的巨斧像砍伐巨木一般一次次砸向石像。
后排的所有攻击不间断地轰击向石像。
而暗影刺客早就轻轻蹲在了男人的马车顶端。
但这三只石像也十分坚硬,无惧任何痛苦地疯狂攻击。它们的石像身体上的黑暗符文甚至有着极大程度上免疫魔法的能力。
就这样,双方僵持不下。
队伍内的两位白袍大法师见此境况,开始构造起复杂的法阵,念起晦涩难懂的咒语,随即两道巨大的白色光束轰击在石像之上。
浪人和暗影刺客见状立即全力地斩击那些石像上已经开始自行复原的裂隙,而两位黑骑士则向后退了退,两位白袍大法师也退回到了男人马车的左右两旁,牧师则是直接站在了车夫的身后,用腰顶着车门,口中念念有词,随即一个白金色的透明罩子把马车内的乘客给保护了起来。
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大量的骨鹰不知从哪里加入了战场,想必是统治这里的主人发现了臭虫们的出现。
而骨鹰出现不久,六条庞大的巨型骨龙从天而降,头颅中冒着金红色的灵魂火焰,想必曾经的血脉等级相当高贵。
战斗发生了一面倒的碾压,车队的众人哪里见到过这样的情况,只是知道这种高级任务很危险,却没想到这么危险。
其他随行的普通仆人惊叫着纷纷逃窜,连一旁的管家都抽出了利剑准备作战。
而在最前面,这支豪华的小队正在苦苦支撑,牧师的治疗早已经跟不上队友们受伤的速度,他的治疗速度也因为自己状态的持续下降而缓慢起来。
混乱中,牧师紧张地问向马车里正靠在两位少女怀里瑟瑟发抖的男人。
“少爷,您不会是接取了正数第二排的任务吧?”
男人恐惧地咽着口水,眼睛根本就不敢再看向车外的动静。
“是啊,我记得那个女人拿的是正数第二排的第四块牌子。”
牧师的脸色唰地一下煞白。
他们前往的正是现在血族中顶尖贵族中排名第五的,名为薇格娜莉莉丝阿米林的强大的古老者的领地!
而现在所处的,也是最近在企图腐化整片安澜山脉的罪魁祸首,还活跃在现世最强大的亡灵大法师之一,多米克诺奇的地盘!
仅仅这个亡灵大法师就是一个十足的万金油硬茬子。
更别提那个已经被挂在了冒险者协会名单上第二排的古老者吸血鬼。
据说那个老吸血鬼让自己的外貌永远保持在自己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喜欢以谎言和阴谋来捕获猎物,再活生生地把猎物做成自己喜欢的人偶,甚至把灵魂都要塞进人偶中受尽折磨。
她还美其名曰,这是,永恒的乐园。
据说胆敢挑战她的猎物都会陷入永无止境的幻象中直至进入一种活死人状态,然后心甘情愿地把生命献给她享用。
整支队伍几乎处于物质和精神双重崩溃的边缘。
牧师急中生智,看向了一旁的精神状态处于神游的几个人。
“少爷!您快让那些护卫帮助我们啊!想要等到您父亲大人的支援,还要很长的时间!我们不可能撑得住的!只有等到了支援到达,我们才可能有逃离的机会!”
情急之下,男人终于在恐惧的状态下突然暴怒,从身上掏出一把尖锐的匕首顶住两位少女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命令起来着:“快!让你的那几个废物伙伴给我去战斗!战斗到死为止!不然我就捅死你们两个!快让他们给我滚过去!”
男人架着两个少女从车里走了出来,逼迫着几人就范。
大师哥看向两位师妹,微笑着调皮地轻挑了一下眉头。
这一举动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换来的只有咒骂。
“你们俩就这么愿意被这个普信男架着脖子啊?”
说罢,两个少女的身影已经站在了少年身后。
紧接着,他们站好了自己战斗时独特的队形。
少女两人站在了最中央,各自从戒指空间取出了一根质地不错的魔法杖,她们的外围是两位少年,一位取出了一把韧性极佳的长棍,而另一位则取出了一柄看似极重的椭圆形重锤。
就这样,四人呈四角站位站在了一起。
而他们的大师哥和大师姐则是背靠背站在了一起。
大师哥只是随意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而大师姐则是磨磨蹭蹭地从行李包里掏出了师父交给自己的那柄斧子。
而那柄斧子,木柄的所有部位已经包上了一层厚厚的黑泥浆,而斧身已经全部卷刃。
可这并不影响对它的使用。
但准备出的这所有举动,根本就不是对那个男人和他的远行护卫队的防备。
而是面对。
那些敌人的防备。
哪怕过了这么久,这些怪物也仍然没有杀死这护卫队伍中的一人,主要原因也是因为那六条骨龙没有动手,它们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两位黑骑士的重剑上早已出现了或多或少的裂痕,却仍未破碎或断裂,质量的确是非常优质。
而浪人早已同时取出了利剑和巨斧战斗了许久,两只手臂都在剧烈颤抖。
至于后面输出位的那些家伙,已经累得精神透支。
而暗影刺客,早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少年定睛一看,原来是隐藏在了男人的影子里保护他。那身后扭动着的诡异影子,正是说明了他藏在其中。
六人组成的小队开始协同作战,但目的可绝对不是为了帮助那些陷入苦战的家伙们,也更不是为了救那个混蛋。
而是为了能做一件大善之事,去帮助这个世界少一个灾难的祸根。
老人说过的话在少年的脑海中响起。
“我们不认识的人,就算很无辜,很可怜,也绝不能轻易抱着牺牲自己去拯救他人的念头而战,在这种地方,你们自己的命最珍贵。”
但老人又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
“我除外,我们除外。”
至今,少年都无法理解老人所说的,我除外是为什么,而那个我们,又是什么。
但现在不是仔细思考这些的时候,少年手中的树枝一甩,一颗巨型的火球砸向三个石像,或许说是,魔像。
但魔像们只是倒退了几步,并没有怎么样,于此同时,天空之中的骨鹰群调转了攻击的目标,向着六人小队猛冲而来。
少年看着自己手中已经因为刚才的能量引导而直接无火自燃的树枝燃烧殆尽,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嘛。
不用魔导器也一样。
自己又不是少了魔杖什么的就用不了魔法。
只是说,缺了魔导器引导魔力,会导致魔法凝聚得不是特别的细腻。虽然少年对魔力的掌控,早就不需要魔导器。
少年认真地看向敌人,从地面上飘了起来。
他感受着自己身体中那如同火焰海洋般的火元素力量,得已庆幸,当初师父那样拿自己的小命训练自己。
自己那薄弱到极点的火元素根基,在自己身后的这个疯婆娘每天的死追猛打中,在火堆旁无数次濒死的边缘不断提升着自己与火元素的契合度。
甚至自己的一部分意念,都可以轻易地与火元素们沟通。
挥手间,澎湃的魔力奔涌,自己的身体中,是两种不同的海洋,一种是白色的,那代表着普通到了极点的魔法元素。
风。
而另一种,则是无数次在濒死边缘不断加强沟通的火元素。
感受着,少年闭上了眼,上百个巨大爆炎火球在无数的火苗的光芒中出现,每一个的破坏力都是至少三个以上的普通火球的威力。
下一秒,轰然砸下。
三个魔石像被砸成齑粉,就连那些粉末都融化在了爆炎术破坏大地时所留下的熔岩弹坑里。
骨鹰群虽然也遭受重创,但胜在灵活,也有不少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继续向着六人袭来。
刚才早已惊呆了众人,哪怕自己的师弟师妹都瞪大了双眼。
两个师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只不过才能一起凝聚出七八十个飓风爆弹而已。
但只有少年身后的少女知道,这个家伙还有多少力气没有使出来。
剩下的骨鹰群自然是有些棘手的。
因为魔法这种东西,除了具有锁敌功能的魔法以外,大多数还是属于运气命中的。
自己的两位师妹用脏袖子蹭了蹭刚用清水洗干净的漂亮脸蛋,用萌萌地认真地表情看向骨鹰群。
随即两把魔法杖高高举起,大量的风元素化作锋利无比的狂暴风刃,以极快的速度斩向骨鹰群。
骨鹰群很快就被全都打落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六条骨龙响彻云霄的嘶吼声。
一道声音从天空上传来。
随即云层中飞来大量的阴影。
数十条骨龙从高空中落下,匍匐在地。
最后的,是一只庞大得,是寻常骨龙数倍体型的巨型骨龙。
它的头颅中,冒着金黄色的灵魂烈焰。
巨型骨龙之上,是一个浑身散着黑烟满是邪恶气息的骷髅,燃烧着黑色的灵魂火焰。
“本来刚刚占领了这片森林不久,打算休息片刻之后再去进攻其他地方,没想到眼皮底下居然还有一堆虫子在碍老朽的眼。本来还想观望观望,看看你们这些弱小的人类如何与老朽的作品战斗,没想到,还赢了下来,所以,既然是这样,就由老朽我,来做你们的对手吧!”
骷髅举起了白骨的双手,灵魂烈焰跳动着念念有词。
随即,无数的各种类型的骷髅从土地中爬起,疯狂地冲向众人。
六人立即就分析了解决方法。
两个师妹跟着大师哥无休止地开始进行无吟唱施法,而师弟们和大师姐则是充当起保镖,让骷髅们没法靠近他们。
至于那些家伙。
不在保护范围内。
但好似无穷无尽的骷髅海让六人也逐渐应付不来,少年在两位师妹身前退到了身后。
竟然开始了久违的吟唱施法。
不过对他而言,这所谓的吟唱就是跟火元素或者风元素们沟通一下而已。
少年提交的快递订单很快就到货了。
天空中大量的火元素凝聚着,一个突破云层的陨石外围燃烧着焚烧天际的烈焰。
就那样,不计后果地砸了下来。
冲击的余波让周边的一切几乎都全部烧融。
连少年自己还有剩下的几人,都被这股气息压得喘不上气来。
小小的全方位防护盾把六人都包裹进来,而支撑这小小的护盾,让两个师妹也累得趴在了地上,少年则是半跪在地上,顿时觉得自己的两眼一黑,昏倒在地。
大师姐站了起来,让两位师弟看住几人,自己去陨石的降落点附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活着的或者还能动的东西。
几个闪身,她就站在了陨石上,扫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
然后站在了地面。
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推动陨石,却只能让其微微摇晃,不得已,少女,一拳一拳轰在陨石上,在原本应该是那个骷髅所处的地方,仔细地检查了起来。
大量的骨龙尸体的骨渣一个个对照,甚至也找到了那只最大的骨龙的骨渣。
而那具已经被碾碎了的骷髅尸骨。
却少了一根指骨。
少女的身上厚重的汗毛倒竖。
她害怕了。
等着几人醒了过来,再去看向马车的方向,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连大地,都尽是焦土。
所以那个家伙,是怎么让自己的一根指骨逃走的?而且,又有什么意义呢?
少年睡了很久,他似乎做了一个荒诞的梦,他梦见自己踩在云朵上,身后是追逐不休的黑雾,还有张牙舞爪的狰狞恶鬼。他一不留神,摔了下去,落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水潭里也出现了无数的黑影,它们黑色和红色的头发向着自己侵袭而来,伴随着窒息和被缠绕至死以及惊慌失措的躲避中,在水中不会游泳的他渐渐沉了下去。
瞬间,少年被吓得惊醒,他能深深感受到梦境中的绝望无力感。
少女从保存完好的行李中取出些干净的水,喂给少年和两位师妹。
少年坐了起来,呕出一口浊血。“擦!是不是你这个疯婆子的头发刚才缠住我的脖子了?差点没给我勒死!还有!你身上的那股子味道越来越恶心了!我该不会是被你熏醒的吧?”
少女无奈地抽了他一个耳光,让他清醒一点。自己的身上确实脏得要命,但还不至于头发会把人莫名其妙地勒死。
“跟你说件事。”少女把自己跟远古部落女土著般的脏脸凑了过来。
少年捂着鼻子,但还是认真听着。
“和咱们战斗的那个家伙,它有一根手指,不见了。”
两个这个地方的最强者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不过,我想它暂时不会回来。”
“也不敢回来了。”
少年附和了一句。
站起身,看着一旁两个也逐渐苏醒的师妹,向少女问道。
“你什么意见。”
少女没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古堡。
在陨石的冲击下,山脉周边的所有树木,被全部燃烧殆尽。
没有了树木的遮蔽,古堡自然暴露在众人面前。
“悬赏接取的令牌没有了,就算所谓的任务完成了,奖励也不会有。不过那个帮着收庄稼的令牌我没退回,还是不会出问题的,至于那个令牌的任务,想必过了悬赏任务的任务时间,到时候就默认失败,自己补上了。所以跟咱们没关系。”
少年又看向被烧糊了的马车木头残骸。
“这个家伙,咎由自取,还一点脑子都不长,就这个样子,死了也是活该。但他们的势力,一定不会放过我们,更何况在冒险者协会那边,那么多人也看见了我们,我们回去必然脱不了干系。就算找了借口,也会被怀恨在心。至少,做好最坏的打算吧。要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少女看了眼少年。
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直接回去?”
少年点点头。“顺路把我接的这个任务做了。就这样。”
少女却看着古堡,若有所思。
“其实,我想去那里看看,那里的家伙,到底有多强。”
沉重地喘了口气。
少年答应了。
六人走在焦土上,前往那只血族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