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十字路口
北北委屈地坐在床上，头发乱蓬蓬的，眼睛红红的，小脸哭花了，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几天没换了，脏兮兮的。
一见到秦左，他就扑过来，秦左把他抱起来，他搂着秦左的脖子，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哭着说：“北北要爸爸，北北想回家，哥哥带北北回家好不好。”
秦左鼻子一酸，一阵心痛涌上来，也红了眼眶。
回家……他也很想回家啊，可是他们已经没有家可以回了。
北北抹了抹眼泪，抽泣道：“是不是北北做错事了，爸爸妈妈不要北北了，北北以后都会乖乖的。”
“不是，北北最乖了，只是……爸爸妈妈有事，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能回来了。”秦左安慰道，眼角的泪却忍不住滑落。
“爸爸妈妈不回来了吗？北北没有爸爸妈妈了。”小家伙撇撇嘴，又大哭起来，“呜呜……”
“北北乖，北北别哭，北北还有哥哥呢。”秦左顿了顿，下定决心似的说，“北北想跟哥哥一起生活吗？只有我们两个人。”
北北重重地点了点头，小脸在哥哥的脖颈处蹭了蹭。
秦左突然感受到一丝温暖，他也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北北。
亲戚们知道了秦左的打算后，大惑不解，纷纷劝他不要这么做。
“你还要上学的，怎么带他啊，再说你以后还得谈恋爱结婚呢，带个拖油瓶算怎么回事。”
“小左，你年纪轻，不知道养孩子的难，以后会后悔的。”
“是啊，他妈是跑了，又不是死了，凭什么把锅甩给你啊。”
表婶脾气暴躁，最是气不过：“秦左，你还记不记得你妈是怎么死的？你怎么能帮那个贱人养儿子呢？”
秦左像是突然被揭开了伤疤，眼眸中微光晃动，心如刀绞。
他记得，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年他才17岁，接到通知赶去医院时，妈妈已经走了，走得那样仓促，甚至没给他留下一点只言片语。
他还是在亲戚们的谈话中得知了妈妈的死因。
秦左的母亲左晴，是海川一所中学的音乐老师。
那天，她如往常一样下班，走出学校时遇见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说自己叫钟瑶，之前给秦明和做过秘书，还说自己怀孕了，怀的是秦明和的孩子，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你应该去找秦明和，来找我干什么。”左晴气得身体发颤，咬着牙说。
“他说他没法娶我，让我把孩子打掉，可是他明明也说过，你们之间早就没有感情了，不如你行行好，跟秦明和离婚吧，把他让给我。”钟瑶拉着她的手哭道。
“荒唐！”左晴甩开她的手，快步向前走去，钟瑶却步步紧跟，不肯善罢甘休。
走得太急，在过马路的时候，钟瑶突然肚子疼，她不得不捂着肚子停下。
就在这时，一辆小货车疾驰而来，左晴听到声音，想都没想，眼疾手快地推开了钟瑶。
左晴被撞成重伤，到医院时人已经没了呼吸。
钟瑶被推开时跌在地上，受了些皮外伤，幸而肚子里的孩子没事。
这些事，是在秦明和的逼问下，钟瑶自己说出来的，当时秦左的姑姑也在场。
秦明和气得当即给了钟瑶一巴掌，可最后还是娶了她。
秦左当初是真的很恨钟瑶，甚至恨他爸，可是北北呢，他只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孩，他又有什么错呢。
何况北北的命，是妈妈救的，如果妈妈知道了他们现在的处境，也绝对不会同意他丢下弟弟不管不顾吧。
秦左明白亲戚们是为他着想，但他心意已决：“秦北是我亲弟弟，我们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我没法眼睁睁看着他被送进福利院，他不是孤儿，他还有哥哥，我愿意照顾他，把他养大。”
大家都沉默了，姑姑最后叹气道：“既然你都想好了，我们也不拦着你，那你打算带他去哪啊？你们要住哪？”
“去华州，住哪…到时候再说吧，可能先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秦左说。
姑姑留秦左和北北在家多住了几天，又出钱买机票送他们离开。
飞机落地。
再一次走出华州机场，秦左像是做了一场梦。
这场梦，又痛又长。
不知道是不是痛苦太多了，习惯了，麻木了，他反而没那么痛了。
他只是茫然地看向四周，天大地大，他们该去哪呢？
他骗了姑姑，他根本没打算回学校，他回不去了。
从晟煜离开，到父亲去世，他一直被负面情绪困扰，他不断地旷课、请假，考试挂科，学校早已对他发出警告。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心境和精力都不适合回到学校，所以回到海川的时候，他就已经向学校提交了退学申请。
辅导员联系他，劝他不要冲动，如果实在不行就先休学一年，他接受了辅导员的建议，但他心里明白，他不会回去了。
当初考进华大，选管理专业，都是爸爸的决定，而爸爸已经不在了。
他对那个学校唯一的留恋，只有晟煜，可晟煜也已经离开了。
眼下，他最重要的事是解决他和弟弟的生活问题，他们需要住处，需要吃饭，北北还需要上学。
来华州之前的几个晚上，他一宿宿的睡不着，整晚看着自己的账户余额发呆，1392813元。
这是他卖掉家里那些东西得来的钱，也是父亲能留给他们的全部财产。
这些钱能在华州生活多久呢？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去找工作赚钱，才能生活下去。
可是现在，站在这里，看着通往四面八方的路，他竟然不知该去向何处。
他又迷路了。
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秦左经历着他一生中最严重的迷路危机。
可这一次，没有人能来救他，他知道，他必须靠自己走出去。
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问他们坐不坐车。
秦左看着司机，迟疑了，他还没想好要去哪。
“哥哥……”北北突然拉了拉秦左的手，噘着嘴说，“北北肚肚咕咕。”
秦左笑道：“北北是不是饿了？”
“嗯……北北想吃东西。”
吃东西……
秦左想起了那条热气腾腾的街，曾经每个周末他都和晟煜手牵手去那条街上吃早餐，顺便买爷爷喜欢的馄饨、小笼包、豆馅饼带回去给他。
秦左带着北北上了车。
“去哪？”司机问。
“市井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