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爷爷
晟煜一接到母亲的电话，就火速赶回晟家老宅。
一进门，就看见他爸妈和二叔二婶，沉默地坐在一楼大厅里。
“爷爷怎么样了？”晟煜疾步走过去问道。
他甚至来不及跟在门口迎接他的老管家福伯打声招呼。
原本低着头的四人纷纷看向他。
晟怀民向来看不上晟煜在长辈面前毫无规矩的样子，往常都是要教训两句的，今日倒是也懒得理他了。
晟煜的母亲柳月芸无力地叹了口气：“陈医生还在检查，你先过来坐吧。”
晟煜只好在他们中间坐下。
晟怀民的手机响了，是公司打来的，就起身出去接电话。
二叔晟怀志看见晟煜身上穿着迷彩服，没话找话似的明知故问：“小煜这是刚从学校回来吧，军训还没结束呢？在学校住得惯吗？”
“嗯，还行。”晟煜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晟怀志尴尬地笑笑：“哦，呵呵，那就好。”
晟怀志的老婆王照如在一旁撇撇嘴，用手指杵了他老公一下，怪他多嘴，没事找事。
柳月芸看在眼里，马上打圆场，说：“啊，现在不是在军训吗，回家不方便，等军训结束，他就回家住了。”
晟煜看了他妈一眼，说：“我没打算回家住。”
“什么？之前不是你自己说军训完就回家住的吗？”柳月芸有点惊讶。
“我改变主意了，我现在想住宿舍。”
王照如接道：“现在的孩子都这样，就爱跟同学在一块儿待着，我们家小薇也是，成天不着家。”
柳月芸奇怪地瞥了一眼晟煜，没再说什么，转而跟王照如聊天：“小薇今年也高三了吧？到时候可以报华大，考到一个学校还能让小煜照顾她。”
王照如：“哎呦大嫂，你也太看得起那丫头了，她哪能跟小煜比啊，就她那成绩，能考上大学我都当她光宗耀祖了。”
晟怀志听到这话，不满地啧道：“别胡说，哪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
王照如瞬间被拱起一股火，这要是在自己家，肯定是一点就着的，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发作，她只能憋屈地嘟囔一句：“她还不是被你惯坏的。”
晟煜对这些无聊的家长里短厌烦透顶，正要起身离开，就见陈卓从楼上下来了。
刚好晟怀民也处理完公事，走进来。
陈卓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词汇解释了一下老爷子的病情。
晟煜理解下来，大概意思就是说老爷子在接受心脏移植多年后，又一次发生了冠状动脉病变。
一般情况下，最有效的治疗手段就是再一次进行心脏移植，但是鉴于年事已高，以及当前身体状况，老人已无法承受再一次进行心脏移植手术的风险。
所以最终的意思是……等死吗？
晟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心脏猛地颤动了一下。
他们晟家可以在这座城市呼风唤雨，却终究挽留不了一条生命。
“大概还有多久？”晟怀民问的是老爷子还能活多久，问得干脆利落。
“这个不好说，短则几日，多则一年。还得要看晟老先生的精神状态。”陈卓回答的谨慎又委婉。
柳月芸说：“那要不要把怀臻叫回来啊。”
王照如急忙说：“大老远的，叫老三回来有什么用啊，还不是大眼瞪小眼的干着急。”
晟怀志附和妻子道：“是啊，先看看吧，听说老三最近在忙画展的事，等他忙完再通知他也不迟。”
“嗯。”晟怀民点点头，随即又问陈卓，“陈医生，你说用不用把老爷子转去医院治疗？”
陈卓说：“目前能做的都是保守治疗，这里的设备和医院差不多，治疗效果不会有差异，但是精神上肯定是会有差异的，您知道，晟老先生一定更想在家里。”
晟怀民叹气道：“你说的对。”他拍拍陈卓的肩膀，“不过要辛苦你两边跑了。”
“您别这么说，除了医生的职责，我和晟老先生相识多年，早就有感情了，他也是我的家人。”
老爷子的病情谈的差不多了，晟怀民日理万机，和柳月芸先回去了，晟怀志夫妻俩也紧跟着离开了。
留下了晟煜和陈卓。
陈卓想要等到老爷子情况稳定一些再走。
“我想去看看爷爷。”
晟煜用手搓了搓满脸的沮丧，跟着陈卓上了二楼。
晟老先生的房间，已经不像一个普通人的房间。
监护仪、呼吸机、输液架，以及各种检查和急救的设备，除了不能做手术，这里的确与医院无异。
护士刚刚给老爷子换了新的输液袋，陈卓过去看了一下老人的情况，还算稳定。
晟煜走到床边，托起爷爷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就像小时候，他生病躺在床上，爷爷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
“小煜啊，你要快点好起来，好起来爷爷才能带你出去玩啊。”
他想起一些琐碎的往事，泪水忍不住跌落，沿着两只手掌的缝隙流淌。
他哽咽道：“爷爷，您要快点好起来，好起来，我陪您出去玩好不好？”
护士走出去，关上了门。
陈卓走过来按了按他的肩膀，安慰道：“晟煜，别这样，你爷爷一直都是个坚强的人，你要相信他。”
两个人坐在老人的床前，待了很久，讲了很多晟煜小时候的事。
晟煜父母工作忙，应酬多，一家人鲜有聚齐的时候。
晟煜小时候常常觉得自己就是新闻上说的留守儿童。
他和管家、保姆、司机呆在一起的时间，都比跟自己爸妈在一起的时间长。
每逢节假日，他更愿意来爷爷这里住，至少这里让他感觉更像个家，爷爷和小叔才是他的亲人。
陈卓一直安静地听着，晟煜仿佛自言自语似的，碎碎叨叨地说着。
某一刻，陈卓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真正认识过这个少年。
他就和千千万万普通家庭里的男孩一样，有血有肉，那么真实。
时间已经很晚了，晟煜留陈卓在这住下，陈卓没有推辞。
福伯还没睡，等到晟煜和陈卓出来，就对他们说：“你们晚饭都没吃，快去吃点东西再休息吧，菜一直给你们热着呢。”
晟煜皱了皱眉，好像没什么食欲。
福伯也算是看着晟煜长大的，心疼道：“小少爷，你要是饿坏了，等老爷子醒了，你叫我怎么跟他交代啊。”
“哎呀不说还好，一说我还真饿了。”陈卓笑道，他拍拍晟煜，“陪我吃点？”
晟煜点点头，让福伯先去休息，他和陈卓一起去了餐厅。
看到一桌饭菜时，晟煜才猛然想起——糟了，忘记约了秦左吃饭了。
两人的第一次约会，他就这么爽约了，不知道秦左会怎么想，晟煜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马上打开手机，秦左的消息赫然映入眼帘。
19点30分。
「你还好吗？吃饭了吗？」
22点45分。
「晚安，晟煜。」
晟煜看到这两条消息，立即打了几个字，可是很快又删掉了。
算了，他应该睡了，别打扰他睡觉了。
屏幕熄灭了。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晟煜的举动都被陈卓看在了眼里，陈卓突然问道：“秦左怎么样了？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还好，就是睡眠不太好。”
“哦……所以你不回他信息，是怕打扰他？”
“……”晟煜惊讶地看看他。
“啊，我瞎猜的，我以为是他发信息给你。”陈卓笑笑。
晟煜叹气：“有这个原因吧。”
“哎，你别怪我多事啊，我在医院见到你们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晟煜夹菜的手顿了顿。
陈卓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饭，他实在是太饿了，鼓着腮帮子笑道：“看出你俩在谈恋爱呗，还能是什么。”
“……”晟煜想了想，又迟疑地问，“你觉得我和他像在谈恋爱？”
“难道不是吗？”
晟煜没答话。
他想，要是真的谈恋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