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迷路恐惧症
“我不知道。”秦左说。
“你刚刚说，你6岁的时候因为自己跑出家门，所以才在郊外迷路了。按理说，6岁的小朋友一般不会自己出门。你能告诉我，当时为什么会自己跑出去吗？”
“我……”秦左敲了敲脑袋，头痛，“我想不起来了。”
晟煜马上上来制止他的动作，帮他揉了揉脑袋，“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晟煜！”蒋医生严肃道，“不是说了你要当自己不存在吗？”
“他现在有轻微脑震荡，不能过度用脑。”
蒋医生无奈地看着他，摇摇头。心想，从小看着这家伙长大，还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
“秦左，我们通常想不起来某些事，除了时间久远记忆模糊之外，也有可能是我们自己不愿意想起来。”蒋医生说。
“你是说，我可能是故意遗忘了某些事？”
“没错，你可以清晰地回忆起你跑出家门迷路的事，可是你却完全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跑出家门，你觉得，那件被遗忘的事，会不会就是你的恐惧之源呢？还有妈妈的去世会不会也和那件事有关联呢？所以你才会在妈妈去世后反而症状加重了。”
“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你患有迷路恐惧症，如果你想消除恐惧，我们最先要做的就是找到症结。”
“那我该怎么做？”秦左紧张地抠着自己的手指，他是很想治好自己的恐惧症，可是他似乎又本能地有点抗拒想起某些事。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试试通过催眠帮你回忆起那些事。”
“催眠？”秦左的手指上都抠出了指甲印，催眠这种事他只在影视剧和书里见过，现在让他成为被催眠者，他还真有些怕。
晟煜握住秦左的双手，揉了揉那几个指甲印，“别怕，有我在呢。”
“但是如果你不愿意，就别勉强自己。”晟煜又说。
“我愿意。”秦左说，晟煜一直在为他努力，他不想让他失望，他自己也应该去努力。
秦左再次放松身体，晟煜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现在，我会慢慢从1数到10，当我数到10的时候，你的潜意识会自动回到你6岁的那段时光，也许你会看到一些对你很重要的事情，不管看到什么，感受到什么，请你把它们如实说出来。”
“1、2、3……10，现在，你走进了一所房子，那是你和爸爸妈妈的家，你推开了其中一扇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一架钢琴，书桌，书架，床……”秦左的声音很轻，仿佛在梦呓。
“很好，你知道这是谁的房间吗？”
“我的房间。”
“好，现在你仔细看看，此刻的你在做什么？”
“我趴在门边，偷听爸爸妈妈讲话，他们在吵架，吵得很凶。”秦左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似乎很痛苦。
晟煜紧张地站起来，想要过来看他，蒋医生抬了下手，制止了他。
“然后呢？你听到了什么？”蒋医生继续问。
“离婚就离婚，把秦左留下！”
“秦明和你做梦，小左是我辛辛苦苦带大的，你凭什么跟我争？”
“那咱们就法庭见。”
秦明和摔门而出，左晴抱头痛哭。
躺在沙发椅上的秦左和6岁的秦左同时难过地哭起来，他很想走过去抱抱妈妈。
可是6岁的他没有勇气这么做，如今的他想做也做不到。
晟煜心疼地握紧了双拳，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劝秦左接受治疗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秦左，那些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去面对那些事，你不必再害怕，大胆地走过去，看看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我趁着妈妈不注意，偷偷跑了出去。爸爸妈妈在为我吵架，他们要离婚，他们都想要我，我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我不想看到他们离婚，不想在他们之间做选择，我离开了就不用做选择了，他们就不会再为我争吵。”
“然后你就跑到了郊外，度过了一个恐怖的夜晚。后来爸爸妈妈把你接回了家，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在那之后，他们一直很紧张我，生怕我再走丢了，生怕我会迷路，两个人轮流陪着我，他们没有再吵过架，也没有离婚。”
这听起来本该是个很好的结果，可是秦左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开心，反而很痛苦。
“你现在的感觉怎么样？”
“我……很痛。”秦左又哭起来。
“秦左，我现在从1数到10，当我数到10的时候，你就可以带着这段记忆醒过来了。”
“1、2、3……10，秦左，醒过来吧。”
秦左掩面大哭道：“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是我，是我害死了妈妈。”
晟煜走过来一把将他揽入怀中，秦左在他怀里哭了好久才安静下来。
蒋医生继续问道：“秦左，你能不能说说，为什么你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妈妈？”
那时的秦左年幼无知，他不明白大人的情感，他只知道爸爸妈妈要离婚，而这是他不能接受的结果。
在离家出走又大病一场之后，父母因为爱他，而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当他发现原来自己迷路、生病，可以让爸爸妈妈不会离婚，他便自导自演了一出出迷路恐惧的戏码。
以此来博取父母的关心，以此来维护住这个原本要分崩离析的家。
果然，父母再没提过离婚一事。
可他并不知道，被套牢在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中的父母并不开心。
他们依然会在背地里争执不休，妈妈依然会在深夜里默默哭泣。
当秦左开始明白这一切，明白曾经的自己有多么愚蠢时，一切为时已晚。
妈妈当然不是他亲手害死的，但他常常在想，如果当初他没有阻拦父母离婚，也许妈妈就不会那么早就离世，也许她还会嫁给另一个人，过上幸福的人生。
也许是谎话说得多了，就成了真。
秦左开始做噩梦，梦里他总是回到6岁时一个人在郊外旷野中的场景。
他开始真的害怕迷路，他患上了真正的迷路恐惧症。
蒋易告诉他，这或许是他在潜意识里对自己的惩罚。
他把父母婚姻的不幸和母亲的去世都归咎于自己，同时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秦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的父母选择爱你，选择不离婚，我相信那是他们作为一个成年人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选择，即便他们知道了你当初的想法和行为，也不会认为这是你的责任。”
“他们更加不会想看到你因为他们的事而一直在责怪自己，惩罚自己，伤害自己。”
“我知道，要解开这个心结并不容易，也许在之后的日子你还是会被迷路这件事所困扰，你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感到恐惧，因为你长期给大脑灌输信号，让它习惯了以这种方式去应对。”
“现在，你只需要努力去改变原来的认知和思维方式，这一切就都会发生变化。秦左，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之后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蒋医生的治疗，对秦左确实起了很大作用，起码他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经历这些痛苦。
晟煜帮秦左擦干眼泪，秦左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两人向蒋医生道谢后，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