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喜与忧
袁元近来颇为烦恼,他师父杨老爷子以其既已立冠,应当为国效力为由,将他塞入了巡检司,巡检司原本的职责是稽查无路引外出之人,缉拿奸细、截获脱逃军人及囚犯,打击走私,维护正常的商旅往来等,属于大陈边境基层军政组织。
但大陈广有天下已二百余年,各项制度早已走形,新安县巡检司也不例外,新安县巡检司治所位于新安城东北五十余里外,原本按配置应有五百人,但现如今也只有百十号人。
袁元每日在营中不是看众人聚众赌博,便是看营将携妓回营玩乐,反正一片乌烟瘴气,他每日也只能枯坐营中,倒是修炼比原先勤奋了些。
此时距离“元正”没几天了,他一心想着赶快放大年元正假,好回去看看师父、见见家人。他自记事起就住在武馆,因此这些天待在营中,对于师父很是想念。“唉,看来要错过今年的大傩了,还说了要带小野去看傩戏的,这个小人精下次肯定要怪我。”袁元有些惋惜的想道。
他和胡礼兄妹认识并不算久,但和胡礼却格外处的来,可能是胡礼那股自然而然的平视感,让他感到格外的舒服吧。此外,他也没有妹妹弟弟,他自己便是最小的,从小到大都是受人照顾,现在碰到小野,倒是让他充分感受到了当哥哥的乐趣。
胡礼此时就正在享受着当哥哥的乐趣,小野殷勤的为胡礼捶着背,一边小心翼翼盯着胡礼手中的在炭火上翻舞的肉串。
“嗯,你怎么越捶越没力啦。”胡礼不满的说道。
小野却只当没听见他的话,径自说道:“阿哥,炙肉好了吧,再烤就要糊了。”
胡礼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急什么,待会没烤熟,你吃了之后一肚子虫虫。”
小野显然没把他的恐吓当回事,毕竟越来越浓的香味着实诱人,她不停摇着胡礼的手,连声道:“烤好啦、烤好啦。”
胡礼看她那娇憨模样,还是检视了一番,确认熟了之后递给了她。
小野高呼一声:“阿哥最好啦。”拿起两个肉串就打算去找洪森。
胡礼连忙叫住了她,“别急呀。”又从炭火上拿出几串烤肉来,“一起送过去吧,洪叔和胡婶对你这么好,怎么能忘记他们呢。”
“好的,阿哥,我现在就送过去。”小野脆生生答道,还咽了咽口水。
胡礼脸上不由挂上的笑容,“去吧,去吧,肉串多着呢,阿哥给你留着,放心。”
听罢,她这才放心般一蹦一跳往对门跑去,好在院落的积雪一被胡礼清扫干净了,不然以她这个样子非摔一跤不可。
不一会,小野就跑了回来,嘴巴鼓鼓囊囊的,手里还端着一碗炸丸子。
胡礼诧异的问道:“胡婶在炸丸子吗?”
小野的嘴被堵上了,只是不断地点着头,胡礼上前拿起一颗,焦香满嘴,隐隐约约能吃出鱼肉和豆腐的味道,还有零散的荸荠清香。
丸子入口,胡礼不由有些恍然,熟悉的味道不由让他想起前世,忽然几个许久未出现的身影也一下子出现在他脑海里,他愣神了几秒,一股酸楚涌出。他摇了摇头,似乎想把那些身影甩出脑海,一旁的小野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走了过来牵起了胡礼的手,语带小心的问道:“阿哥,怎么了,你是不时也想起阿爹和阿娘了?”
胡礼一愣,然后道:“是呀,想起阿爹、阿娘了。”
“小野也想阿爹和阿娘了,但是没关系,小野会陪着阿哥的。”小野一脸认真的道。
胡礼把她抱了起来,认真道:“那就谢谢小野啦。”
小野也看出胡礼心情似乎好了些,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时,院外传来一句:“礼哥儿在家吗?”
胡礼出门一看,原来同一里的曾家嫂子,这曾家嫂子,名叫曾云,是个年轻寡妇,独自一人拉扯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平日里以卖豆腐为生,还有个豆腐西施的美称。两家虽住在同一里,但平日并无什么往来,顶多是买过几次豆腐,打过几次照面。
因此胡礼语带犹疑的问道:“曾家嫂嫂,是有什么事吗?”
曾云眼神躲闪着,低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胡礼看着她在风中瑟瑟发抖的模样,也不好让她一直站在院门外,于是轻声道:“曾家嫂嫂,有什么事进来说吧,外面风多大呀。”胡礼刚刚说罢,小野也探出了头
曾云闻言走了进来,一进屋,她就略带讨好的对一脸好奇的小野说道:“诶,小野有长高了呀,礼哥儿你照顾的真好呀。”
胡礼此时大致能猜出曾云来的目的,一旁的小野听到曾云说自己长高了,顿时一脸喜滋滋。
胡礼开口道:“曾家嫂嫂有什么事就请说吧。”
曾云没想到胡礼这么直接,不由迟疑了起来,左顾右盼的看了看,最后咬了咬牙低声说道:“礼哥儿,今天我也是厚着面皮来的,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我和狗子都三天没吃了,我找了许多人,大家日子都得难,我是没法子了,只得求到你这来了。”曾云一脸的颓丧和黯然。
胡礼不动声色的道:“曾家嫂嫂,你不是还忙着豆腐生意吗?怎么就过不下去了。”
曾云闻言,顿时红了眼眶,“这些天市面上的豆粟跟疯了似涨的,我那点豆腐生意早就做不下去了。”
胡礼闻言心中一惊,他此前买了许多粮食屯在家里,这几日也没出门,倒是不知道粮食疯涨的情况。
这段时间他也没少碰见人上门打秋风,但那些人大多是沾亲带故得,还有不少此前帮助过他和小野,因此他也或多或少给予了些帮助。但曾云这个情况让他有些为难,首先胡礼本身和曾云并不熟,但曾云的情况听上去确实很艰难,胡礼也不认为她会骗自己,毕竟都是一个里,秘密从来都藏不住。
紧盯着地面的曾云似乎感受到了胡礼的迟疑,喃喃道:“我知道你们也不容,对不起,对不起”曾云的内心一片死寂,她知道自己不能怪胡礼,毕竟两家人素来没什么来往,自己贸然上门,任谁都会迟疑。只是看来真的去找里正了,曾云想起里正那秃秃的头,不由有些恶心。
胡礼定定的看着曾云迟缓的脚步,脑中闪过她那高高的颧骨,深陷的脸颊,似乎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绝望。心中不由一软,出声道:“曾家嫂嫂,我家粮食也不多了,我看看能不能余下一点,请稍等会吧。”
曾云闻言愣在了原地,顿时感觉原本死寂的世界仿佛亮了起来。
“阿娘我好饿呀,喝凉水不管用了。”狗子有气无力的声音惊醒了站在门口的曾云,她都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只记得胡礼递过麦袋时那温暖的手。
她紧紧盯着那米袋,擦了擦眼泪,“娘马上就去做饭,你再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