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馄饨
日至中午，冬日的阳光显得有些有气无力，胡礼微眯着躺在躺椅上。
一个粉雕玉砌的小人正发出“咯咯咯”的笑声，不时将不知从哪捡来的败花枯叶装扮到两只狗子身上，不一会儿两只狗就像刚从落叶堆里爬出来似的。
一黑、一黄两条狗用求助的眼神不时看向躺在躺椅上身影。饶是它们有些不耐，但仍未径自跑掉。
胡礼在家等了半日，发现没什么情况发生，心中石头放下不少。便起身走过去抱起正在专心为招财、进宝装扮的小野，“走，阿哥带你吃馄饨去喽。”
“好哦，好哦，吃馄饨喽”
胡礼抱着小野来到西外城的东市，找了一家看上比较干净的摊棚坐下，小野非要坐到他对面，胡礼也没管她。两碗热腾腾的馄饨火速上桌，招财和进宝眼巴巴瞅着，胡礼干脆起身从旁边的肉铺摊买了两根大骨头给它们。
馄饨摊生意极好，身边都坐满了客人，声音嘈杂。
身边坐满了来往客商，声音嘈杂。
“听说了吗？陈家宅子昨晚失火了，那大火烧了半宿。”
“哪个陈家宅子”
“咱们西外城哪还有其他陈家宅子？”
“陈顺？真的假的？”
“你昨晚没听到什么动静？今天天刚亮巡检司的人就来了，听说是被人放火烧的，那宅子附近的人家全被喊去问话了，听说昨晚烧死了三个人呢。我隔壁邻居家三姨的外侄就在巡检司当差，你说是真是假？”
“那真是报应呀，前两天我那街坊只因冲撞了他，那可是一顿好打，这会都没起来呢。”
“咱们西外城有几家没吃过他亏，早就知道他有这一遭了。”
“这么大快人心的事是谁干的。”
“还能是谁，估计无非就是城里那几家呗。”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被人听到就麻烦了。”
几人止下了话头。
“……”
“唔~~”
胡礼吸溜着热腾腾的馄饨。一口下去，肉馅和葱的鲜味在嘴里绽开，使他不由得把头仰起来，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久违的感动在他心里涌起。
半年啦，还是第一次吃馄饨，自己都快忘记馄饨是什么味道了。他低头看了看小野。
“小野，好吃吗？”
“呜呜，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啦。”
小野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小脸全是笑意。
“慢点吃，这算什么，从今往后，阿哥天天带你吃好吃的。”
本来答应去世的父母要好好照顾小野的，此前却一直挣扎在温饱边缘。胡礼心中有些惭愧。
那些客人又聊起了一些邻里八卦。
胡礼听他们不再聊陈顺宅子的事，也不再分心，只专心致志应吃了起来。
馄饨一颗一颗消失于碗中，碗中带着芫荽的汤，也被一口吸溜完。
“嗯，舒服”，小野也紧跟着拍了拍肚子，“嗯，舒服”。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胡礼帮小野仔细擦干净了嘴，又吩咐摊主再打包三份馄饨，很快三份馄饨便打包好了，胡礼这才结账离开。
馄饨不贵，每份不过3文，共计15文。
胡礼牵着小野，小野借着支撑一蹦一跳。突然她歪过头，眼带期待地问：“阿哥，我们以后还能吃到馄饨么。”
“当然可以，明天阿哥就带你来。”
“不要，我们可以一个月，不，半年来吃一次，这样阿哥就不用那么累了，胡婶说你很辛苦呢。”
一股暖流涌起，胡礼笑道：“阿哥不累，现在不同了，今后咱想吃啥吃啥。”
两人两狗高高兴兴回家，到了家门口，将打包的馄饨给洪大叔家送了去。
胡二婶子照例又埋怨了几句，大致的意思就是要胡礼别乱花钱,胡礼只得乖乖受听，而一旁的洪森早就眼巴巴地看着了，好不容易等他老娘唠叨完，才忙不迭冲过来接过馄饨。嘴里连声道：“谢谢阿哥。”胡礼摸了摸他的头。
胡婶一家全靠洪叔在鱼档租船打渔为生，浩淼上千里的野猪泽养活了千千万万个像胡婶这样的人家，他们一年四季搏风击浪，但生活依旧困苦。因此哪怕像馄饨这样的简单吃食，他们轻易也不会吃的，某种程度胡礼能从他们身上看到自己前世父母的影子。
想到这，胡礼的心情有些沉重，胡婶全家对他和小野的照顾他一直记在心中，这半年要是没有胡婶每日帮忙照顾着小野，让他得以有空外出找吃食，两人早就饿死了。
更别提自己有时空手而归，胡婶一家还会接济兄妹俩，说胡婶全家是兄妹二人的救命恩人也毫不为过。在这西外城，胡礼兄妹不是没有血缘更近的亲人，但他们大多视兄妹两人为累赘，就算愿意帮把手，也都是一次两次还行，时间长了，人家也视二人为瘟神。正是因为如此，胡礼才对胡婶子全家尤为感激。
胡礼心里盘算着，自己这一时半会也不能搬家，虽然那十锭元宝不能用，但那37两碎银子却可以使用，他自然想帮帮胡婶一家。
因此思索半响，他终于做了个决定，他要为洪叔买一艘船，他此前打听过，一艘八成新的渔船最多也不过10两银子。
现在洪叔外出打渔，都是和人合伙租用鱼档的船，也正是因为如此，其每次打渔的收入十有四五都归了鱼档。鱼档的套路也很简单，租船给你可以，但鱼获他要收取三成，并且你租用他的船，鱼获就必须卖给鱼档，而鱼档的收购价通常又会比市价低个两三成，一来一回两头都吃。
正是因为鱼档的盘剥，哪怕像洪叔这样的捕鱼好手，生活也过得窘迫，但他们自己没船，要是没有鱼档，租不了船，那生计更是问题。这种情况胡礼不知该如何评价，他觉得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先帮帮洪叔一家。
胡礼当然知道自己如果贸然开口送一艘船给洪叔一家，以他们的为人定然不会答应，所以他决定曲线救国，他心中定计，也不声张，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所以和胡婶打了个招呼就领着小野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