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雨一直下
雨还没停，暴雨来临之际的黑暗被雨水冲走，维持了一整天的、灰蒙蒙的天空已经被黑夜替代。樊何一看到李然跪坐在沙发上，趴着沙发背，盯着被灯光照亮而现型的雨，遗憾地说“这雨都下了一整天了，怎么还不停啊。”
樊何一走到她身后，就站着，比她高出很多，他双手捧着李然的下颌，让李然往后靠着他，说“怎么？你想出去玩？”
“是啊，你第一次来这儿，不得尽尽地主之谊啊。”李然双手撑在沙发上，背靠着樊何一。
樊何一双手交叠，裹住李然的头顶，说“那你想好要带我去哪儿了吗？”
“……”李然思考了一会儿，说“本来以为天气好，我们可以去露营，但现在估计够呛。”
“去哪儿露营？昨天提到的那个地方？”樊何一手指在李然的头上轻轻的敲着，像弹钢琴一样。
“不是，在另一个地方。”
“等过两天雨停了，就可以去了。”
“明天大概率还会下呢。”
“没事，我最近可以休息一阵子。”
李然反手抱住樊何一的腰说“好。”
“下雨了，你的小精灵不能出去了？”樊何一突然说道。
李然不明所以，说“啊？”然后仰头看他。
“就是你梦里的小精灵啊，它会变成透明的。”樊何一郑重其事地说，说完低头看着李然坏笑。
“啊！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觉得他真幼稚，但真好。她好像看到了一样东西，一样她一直都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真正存在的东西。
原来，很多东西，因为你没有，所以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上都不存在这个东西，但其实，它只是在你的世界里不存在而已。
“我其实挺好奇的，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呢？”
“嗯？”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比我还成熟，我以为你不相信童话。”
李然微微一笑，说“我确实不相信童话。”
“但你却能梦到小精灵。”
“……”李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正是因为在现实里，她一无所有，所以才会梦到一个只属于她的小精灵吧。
但她总觉得梦就只是梦而已，她操控不了自己的梦境，梦境里的人物不会影响现实生活里的事，那只是睡着之后的小插曲，醒来之后，梦便被抛之脑后了，仅此而已。她自认为自己很乐观，不汲汲于别人拥有的东西，不戚戚于自己所经历过的事情，但梦境总会出卖她。
“我还能梦到考试题目。”
“什么东西？”
李然转身坐在沙发上，抱着樊何一的腰说“就是我高三那年，我参加了一个全国生物竞赛，就在考试一周前，我梦到了我在考试，有一道题，我怎么都记不起来了，然后就选了a，但是后面我对答案的时候发现正确答案是c。考试那天，我真的遇到了同样的一道题，我对那个知识点真的拿捏不准，但我突然记得我梦到过，既然不确定，我就真的选了c，然后就选对了。”
说完之后，她抬头看向樊何一说“你说是不是很神奇？”
“有一点，还让你给蒙对了。”
“就是啊，我当时还拿了我们学校生物竞赛第一，虽然就算没那道题我也还是第一，但是就是有一种被上天眷顾的得意感，开心了一整天！”李然讲到这件事情，像是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听起来她真的很开心。
“眷顾和实力都是你的，第一是你应得的。”樊何一忍不住捏一捏李然的脸，肉肉的脸其实还不错。
“是吧！我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李然很兴奋，不知道是因为和樊何一分享她的梦而兴奋，还是因为和他分享自己获奖的事而兴奋，她当时也认为第一是自己应得的，但她从未提起。
樊何一低头看她，没说话，看到她眼睛里的星星，又俯下身吻她，李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噎到了”，没忍住吞了一口口水，但樊何一没有打算停下，他顺势坐到沙发上，继续接触她的双唇，李然跟随着他。
李然想自己或许是疯了，她竟然真的有些相信爱情了，这让她萌生出隐隐的不安感，这让李然停下嘴上的动作，她远离樊何一的脸，盯着他的双唇，不敢看他的眼睛。
樊何一没有说话，他只是张开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让李然枕着他的手臂，躺在沙发里。樊何一弯曲手臂拍拍李然的头，李然仰头，藏不住笑意地看着他。
樊何一再次凑过来，蜻蜓点水一样地在她额头上暂留，然后痞痞地一笑。接着，两人都没有说话，这狭窄的空间里显得很安静，但完全不落寞。
外面的天黑了，但是房间里看不到。
李然往他怀里蹭一蹭，他看起来似乎很温暖，可是，在她感受到他的心跳时，她却突然沉寂了，世界都安静了，是心动也是害怕，那一瞬间，她的眼泪就湿润了她的眼眶。
那一刻，她觉得莫名其妙，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她有一点害怕，时间久了，这种温暖会消失。她一直自诩洒脱淡漠，可是，她突然发现因为没有得到过，所以她才可以在任何一种感情中潇洒地转身离开，如果得到过再失去其实是难以接受的，就像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仰头看着他，她在想人是什么样的，他又是什么样的。她以前觉得文艺片里的这种台词很好笑，只不过是庸人自扰，无病呻吟，可是，现在，看着樊何一的时候，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她总会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些人是什么样的，为什么她就成为了现在这样了。
想着想着，她的鼻子就紧了，嗓子干涩，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一滴眼泪也随之溢出眼眶。
樊何一看到了她的眼泪，就那一滴眼泪，他不知道怎么了，她怎么突然就哭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即擦掉她的眼泪，问“你怎么了？”
李然都被自己吓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自嘲一样地笑了一声，笑出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
“你又瞎想什么呢？”樊何一再次摸一摸她的眼角。
“我在想你为什么是这样的？”李然轻松地说道，也不是为了逾越情绪而转移话题，而是她自己又觉得没有必要为没有答案的问题困住。
“我是哪样的？”
“你现在这样啊。”
“我现在什么样？不帅吗？”
“就是这样的啊！臭屁！”李然笑着逗他。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嗯，确实是事实。”
“那你刚刚为什么会哭？”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困了，我就是这样的。”
“那就睡觉吧？”
“嗯，好。”李然没有站起来，顺势趴到“床上”说“我今晚想睡这里。”
“我也想睡这里。”
“那我把枕头拿下来。”说着，李然便跪着往前走，摸到自己的枕头，一扯。
“好。”樊何一也从沙发上直接扑到床上。
她把枕头铺好，关灯，躺在他旁边。
她说“晚安。”
他给她盖好被子，说“晚安。”把他的手臂伸到李然旁边。
房间里再次回归寂静，过了一会儿，李然说“樊何一，我好像记错了，不是你在窗户里，是我在窗户里”难怪这么大的商场，只有寥寥数人。
“嗯，我知道了，我都招手了，我会走进去的，睡吧。”樊何一伸手拍一拍李然的头，像安慰小朋友一样。
“嗯，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