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新地方
李然搬到了一个地级市，城市不大，管辖着周边十几个县，为了留出足够的时间备考，她找了一份托儿所的工作，每天晚上给住在这里的孩子们辅导作业。
夜里十点，托儿所的孩子们都准备入睡了，她背着书包从托儿所走出来，路上行人已经很少了，小城里的人都休息得比较早，除了夜市里的人。
李然在马路上伫立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天空，心想连这儿也看不到星星了。看着路边还在坚持的水果摊，是一辆蓝色的已经掉漆的蓝色三轮车，一盏吊灯在车头和车箱连接处挂着，车箱里还剩半车水果，李然停下扫共享单车二维码的动作，朝摊主走去。
摊主正坐在小马扎上刷着短视频，笑得直乐呵，感受到有人过来，把手机放到马扎上，起身扯了一个塑料袋放到水果上，也不说话，就看着。这么晚了，她应该也挺累的，不想说话了。
李然挑了一些橘子，递给老板。老板一边把橘子放到秤上，一边向李然推销“葡萄要不要来一点，给你便宜，5块钱一斤。”
李然看看灯光下面的葡萄蒂，还是绿色的，便又随便拿了一串递给老板。
付过钱之后，她慢慢悠悠地向住处走去。她走之后，老板也收拾好自己的小马扎，开着三轮车走了。
春天的风吹在脸上，凉凉的，是夜晚的感觉。走着走着，她突然想到了樊何一，自那以后，樊何一进组，她忙着考试，他们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李然的相册里躺着这个城市里的宁静，但她从来没有在社交平台上展示过。小城市里很热闹，但她依旧过得很平淡。
李然回到家里，看到一桌子的试卷和教材，她也不想整理，这些日子，起床就开始学习，到了饭点吃饭，该去上班才出门，她看着头顶上的灯光都有些恍惚，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这么喜欢上班，这对她来说是放松。
突然之间，她就坐在垫子上，蒙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似乎，自己的双手双脚，甚至连眼睛都无处安放，房间里的灯光好像变亮了，但却沉溺了。
李然拿起桌上的钥匙就出门了，当她置身于树下的空气中，更大的空间让她释放和舒展，她的眼睛就轻松下来了。
她沿着马路一直走，遇到十字路口就没有目的地选一条路继续前行，也不戴耳机。偶尔会遇到几辆摩托车从身边飞过，排气管的声音低沉，像是为了爆发出更快的速度而蓄势，车上初中生模样的青年大喊大叫划破长空。
摩托车的尾气把她甩在身后，世界重新回归平静，她莫名其妙地就笑了，连眼睛都是放松的。
她路过托儿所，路过学校，路过江边，走到了城里的夜市，这里很热闹，整条街灯火通明，一家接着一家的烧烤店都还敞开着大门，店里坐满了食客，门口的烧烤炉冒着滋滋的热气，热气里携带着辣椒和蚝油。
李然闻到香味，想到自己搬到这座小城已有三个多月了，还没吃过夜市的烧烤，她便随便找了一家店，坐下点菜。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一个人情味很浓的城市，店里的客人均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玩游戏，当他们看到她一个人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好奇地上下打量一番。李然也没有觉得不自在，不过都是人罢了。
桌上干干净净，每人桌前都摆着干净的碗筷，一些人双手撑在桌上，看看点些什么。
她点好东西，烧烤还没有上齐，轮到她上下打量这个店和店里的一切，她想这便是人们常说的人间烟火气吧，她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也是在人间，怎么没有烟火气呢？
她正瞅着隔壁的青年男女猜码喝酒，听到有人叫她“李老师？”
李然一转头就看到一个身穿t恤裙，身材微胖，脚踩拖鞋的女人，李然笑着点点头。
女人环顾一周，正好店里也坐满了客人，她便招呼着她随行的人一起走到李然面前，说“这么巧啊？”
“挺巧的。”李然笑着说，女人是托儿所旁边那所小学的老师，也姓李，叫李萌萌，她旁边的人李然不认识。李然经常和她对接作业，一来二去的，便认识了。
李然跟随着李萌萌的眼神环顾店里一周，也没有位置了，她便说“正好也没位置了，就一起坐这儿了？”
“刚想说呢，这正好李老师都邀请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李萌萌是一个很活泼的人，话多，跟谁都自来熟。
“正好，热闹一点。”
李萌萌坐下之后，并未着急看菜单，先开口向李然介绍随行的女人“我女友，姓谢，我平时都叫她老谢。”
李然点头示意，“老谢”接着李萌萌的话说“全名谢澄茹，三点水一个登的澄，草字头加一个如果的如的茹。”
谢澄茹说完，又补充说“哎呀，有点绕口，就是草字头下面一个如果的如。”“哎！怎么有点怪，你懂的吧！就是那个茹。”
李然点点头，确认道“茹毛饮血的茹。”
谢澄茹想了一会儿说“嗯，没错。”
“李然，然后的然。”
“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
“嗯，我扫你吧。”
“好。”
李然和她加了微信，正好她的烧烤上了一些，她便说“边吃边等，一起一起。”
“李老师，你朋友圈什么也没有哇，也没有设置三天可见，你就是什么都不发的吗？”谢澄茹惊讶地问。
“对啊，没什么可发的。”李然笑得很自然地回答，也不觉得尴尬。
“喔！你真厉害。”谢澄茹一边说一边俏皮地展示了一个大拇指。
“习惯了，这好像很常见吧。”其实，是她搬来这座城市的那天，把所有的朋友圈都删了。
“你不知道，她就是每天恨不得发十几条朋友圈，见到什么都想记录。”李萌萌在旁边补充。
“那不是更好吗？喜欢记录生活的人都很热情。”李然看向谢澄茹，朝她微微一笑。
“对啊，她不懂欣赏我。”谢澄茹指了指李萌萌，摇摇头。
“是是是，吃你的吧。”李萌萌一边无奈点头，一边把鸡翅递给谢澄茹。
李然心想她们的频率一定很一致，她想这生活，真的是让人捉摸不透，你没有的东西你就以为别人也没有，以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这种东西，可到头来，你总能发现这种东西在别人那儿只是稀松平常。
但她依旧很开心，她喜欢看热闹，即使是看着别人热闹。
她们一边聊一边吃，似乎李然终于和周围的所有人一样热闹，好奇的眼神就少了一些。
她们一边玩，一边吃，一边喝点小酒。隔壁那一桌不知道什么时候合并了一个新的桌子，桌上的杯子、筷子横七八竖，碗碟里堆着田螺的空壳。他们靠坐在塑料椅子上，有些人清醒地高谈阔论，有些人喝醉了说话断断续续。
隔壁桌还在继续，李然她们准备解散，一起出门，李萌萌和谢澄茹陪着她走了一段路，就不再顺路了，道别之后，往不同的方向继续前行，李萌萌和谢澄茹回家，她回“自习室。”
李然是喝了不少的，能够正常走路，但夜色有点恍惚。她慢慢地往前走着，可能是喝了些酒吧，走着走着还蹦跶了两下，像一个玩水的孩子。
看到通往人造沙滩的阶梯，李然便走到阶梯顶端，坐在阶梯上，往江面的地方看去。这么晚了，也没人了，小小的摩天轮静静的待在那儿，甚至没有霓虹灯装饰，反倒是阶梯两侧的扶手上，暖黄色的小灯泡，密密麻麻的像不会眨眼的星星一般挂着。
她想真安静，一个人也没有，这个时候，樊何一会在干什么呢？她不确定，于是，她和他一样的，拍了一张黑暗里若隐若现的摩天轮，发给樊何一。
手机被她握在手里。她一会儿看看江面，一会儿看看手机屏幕，江对面的一盏路灯闪烁了好几下，隔了好长时间没再亮起来，李然以为它不会再亮了，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屏幕已经黑了，她又抬头，那盏灯闪烁着闪烁着就亮了起来，就一直亮着了。
坐了一会儿，觉得甚是无聊，便悻悻的往回走了。
回到出租房，李然把窗帘拉躺在窗边的沙发上，也不想动，她打开社交平台，点击樊何一的有关的视频。
有一位粉丝，应该是追了他很久的粉丝，把他很早之前到现在的机场路透剪辑到一起，配上了字幕，讲了每一张照片的时间和地点，还有当时发生的事，她说自己是很久很久的老粉了，何一每一步都不容易，有时候看到会心疼他。
李然静静地看着每一张照片切换着，字幕切换着，她想自己才不会心疼他，因为她永远都会觉得自己经历过的比他多，所以她不会心疼他的，因为她要心疼她自己，毕竟他的付出是得到了回报的，很多人的付出只是撒进海里的水。
但是，看着看着，她便感受到有什么从自己的眼睛里掉出来了，一滴眼泪，另一滴还在她的眼眶里，她憋回去了，她只是爱哭而已。
她想不要再看这个视频了，一点儿也不好看。她点开另一个视频，他正在接受采访。他的声音真好听，但是他没有回消息，他会在干什么呢？在约会？在工作？还是在聚会？她想着想着，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手机就躺在她手里，重复播放着同一段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