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信与不信，真与假
李然和樊何一走了很久，他们正准备经过一段石子路，迎面走来一个人，从李然身边与李然擦肩而过，用手肘轻轻的拐了一下李然，然后很快就拐进旁边的巷子里。
李然深吸一口气，樊何一没有注意到李然的行为，也没有注意到那个人拐了一下李然，安安静静地走着，也不说话。
何然突然开口，说“有点累了，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
“随你。”樊何一转头看向她，然后又把头回正，指着前方路灯下的长凳说“正好，那儿有椅子。”
他们沿着石子路，走到木质椅子，坐下，椅子在路灯下，路灯旁边有一株大概有一百多年的木棉花树，木棉树背后是一扇铁门，铁门后是一栋没人居住的旧式楼房。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应该可以说吧？”樊何一转头看向李然。
李然本是背靠椅子，双手交叉搭在肚子上，听到樊何一的问题，坐直身体，转向樊何一，说“说到这个，樊何一——”
李然还没说出后面的话，樊何一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嗯。”
李然停住，盯着樊何一看了一会儿，问“我还没说呢，你嗯什么？”
“嗯，表示我在听你说。”樊何一忍着笑意，脸上是青年拥有的朝气，他很有少年感，笑起来的时候，软乎乎的。
“好吧，说到工作，樊何一今天来我们喝酒附近的商场了，我今天还去给他们送花。”李然坐回靠躺的姿势。
“送花？你是外卖员还是品牌方工作人员？”樊何一仔细回忆今天在商场里见过的每一个人，礼仪好像都挺高的。
“……都不是，我是包花的，在鲜花店工作，他们品牌方正好在我们店里订了花，花店离商场不远，我送过去的。樊何一手里的那束就是我包的。”李然语气懒散，收起刚刚小小的激动。
“那你见到樊何一了？”
“没有，我送完花就走了，但是见到热搜上面的照片了，所以，我说你有点像他嘛。”李然依旧靠着椅背，看着对面房子外侧的灯光，把整个房子的轮廓显现出来。
“嗯，其实我就是啊。”樊何一笑着说。
“嗯，我信了。”李然撇了撇嘴，依旧看着对面。
“其实，你不信。”樊何一转头看她。
李然没有说话，其实，不管他是不是樊何一，现在，坐在自己旁边的是一个具体的人，而不是一个名字，未来——，未来，他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也可能会成为朋友。
夜色在天空下寂静，连天空里的乌云都安详的俯视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眼前的石子在路灯下安静地听他们谈话。十几米外的马路上，一辆汽车驶过，路过减速带，“噔——噔——”两声，暂时打破宁静。
樊何一一直看着李然，李然不回答，他倒继续说下去了“你会好奇吗？”樊何一说完，转头，和李然一样，把视线放在自己的眼前。
“好奇什么？”李然不明所以，这世间的人大部分都八卦，总是想要窥探别人的私生活，其实，李然和大部分的人一样，但是，她的好奇会适可而止。
“我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像他。”樊何一再次转头看李然。
李然皱了皱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说“其实，我不是很确定你长得像不像他。一开始有想要搜一张照片对比一下，但想想还是算了。”
“……为什么？”樊何一沉默了几秒问道。
“哈哈哈，你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呢？”
“因为，我真的是樊何一啊。”樊何一看着李然的眼睛，很认真的对她说道。
李然转头盯着他，端详了好一会儿，想掏出手机查一查，但是她没没有，却很认真的地问了一句“真的吗？”这一瞬间，她其实收起了玩笑，她是相信的。
“……假的！逗你玩的。”樊何一露出得逞的笑，似乎他胜利了一般，他有时候很幼稚。
有时候，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很容易让人误认为他们是灵魂共振的两个人。他明明不想表明自己的身份，却又总忍不住把李然往那个方向去引导。
可是，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就像玩笑里的真话反而不会有人相信。他话里的真真假假，不是出于城府的试探，而是理性和感性的碰撞。
“……”李然沉默，撇了撇嘴，说“那我管你是不是呢！我就叫你樊何一，可以吧？”这不是在询问，而是告知。
“可以，但其实我真的叫林锐。”
“知道了，樊何一！”李然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裤腿，说“走？”
“嗯。”
他们沿着石子路往回去的方向走，但不是原路返回，这条路与来时的路平行，它们会在石子路尽头弯曲交汇，一直往前走，又会在放自行车的路口弯曲交汇。当然，路是四通八达的，无论在中途，还是在尽头，总归会有通往其它方向的路，但李然和樊何一从原点转了一圈，走回了原点。
他们从放自行车的路口继续往回走，通过桥下，抵达珠江边。岸边，桥头是一栋与桥连接的南洋建筑，高于桥的部分像一顶帽子，帽子上有一个大本钟，但这钟似乎不会响，至少李然没听到过，帽子下面是一个咖啡厅，就是普通咖啡厅的装潢，绿植，篱笆，装饰灯，玻璃门……
现在咖啡厅的玻璃门禁闭，装饰灯也休息了，咖啡豆的香气也被锁在玻璃门里了，平时，坐在门口的石凳上，可以闻到咖啡的香气。咖啡是苦的，但咖啡豆是香的。
他们沿着岸边的围栏走。从珠江上吹过来的风夹杂着一点点腥味，凉凉的，轻轻的，但不足以吹乱任何人的头发。
樊何一看着马路对面的两个人，说“这儿人好像比刚刚那儿多啊。”
“嗯，白天，两个地方的人流量差不多，晚上呢，这儿酒吧比较多，会热闹一些。虽然街道上只有几个人，好像很冷清，你看那种门口有保安的地方，里面就是另一番景象了。”李然看着脚下的路，说道。
“为什么酒吧门口没有人和车，一般酒吧门口不都是出租车、网约车和豪车汇聚的地儿吗？”樊何一看着寂静无声的建筑，一切热闹都属于建筑内。
“这儿不是酒吧街，你说的情况应该在酒吧街出现，特别是北京和上海。我在这边住了挺久的，这条街确实有不少酒吧，但和酒吧街是没办法比较的。”李然打了一个哈欠儿，她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
“桥，我们可以上去吗？”樊何一指着前方50米远的跨江大桥，问道。广州这个城市分布在珠江两侧，跨江大桥自然是少不了，这儿每隔一公里左右就会有一座跨江大桥。
“可以，桥下有一个旋梯，可以上去，上面有人行道。”
“刚刚看到那座桥也是可以上去的吧，怎么没看到上桥的梯子？”
“有啊，就在咖啡厅后面，那桥头的建筑就是上桥的梯子。”
“奥。”
他们沿着旋梯走上桥，马路上的细叶榕树的枝条伸到旋梯上方，手长一些的人可以够得到树枝。趴在旋梯的围栏上，往下看，可以看到桥下的江水因为被桥面遮住的光而发黑。
珠江的江水其实很深的，不然也不可能承载几吨重的游轮。乍一看，江面平静，一阵风儿吹过，江面在路灯下波光粼粼，但仔细听着，就能听到江水拍打岸边石墙的声音，想要冲出束缚，但无功而返，其实，江底暗流涌动。
“我平时散步走到这边，都会看到游客上桥，打卡拍照，因为在这儿拍照，可以把珠江沿岸的繁华和小蛮腰都放到构图里，平视小半条珠江。”李然一只手轻轻地搭着桥上的护栏，两人往前走。
樊何一左右看了看，确实，这儿的视野虽不能俯视整个城市，但却可以将视线随着两岸的建筑之间的珠江向远方纵横。
他突然停住，对李然说“那你给我也拍一张？”
“你是游客？”李然开玩笑的反问。
“算是吧，出差算游客吗？”樊何一双手插兜。
“算吧，那——我给你拍一张，用你的手机还是我的手机？”李然问道，原来他只是出差啊，李然还以为他也在这附近工作呢。
“你的。”樊何一依旧双手插兜。
“好的。”李然掏出手机，跟樊何一说“那你站这边。”她和樊何一换了位置。
李然拿着手机对着樊何一，她看着镜头，随手拍了一张，又说“你，要不随便摆几下？我拍照技术一般。”她其实不怎么会拍照，平时拍照都很随便。
“摄影师不指导一下我应该摆什么姿势，才能入画，你才好构图吗？”樊何一转头盯着镜头。
“额——你还挺懂，但你说的是摄影师，我是一个路人。”李然又接着说“你随便走走，我抓拍几张，好吧？”
“ok。”
樊何一把双手从兜里拿出来，靠在护栏上，转头侧对着镜头。李然看着镜头里他的侧脸，不得不感慨，他确实是很帅的。
随便拍了几张，李然把手机递给他，问“你自己看，挑几张，不行的话，我再给你拍两张。”
樊何一接过手机，随便翻了几下，说“可以，你发给我吧。”说着，把手机递给李然。
李然皱皱眉头，问“怎么发？”
“微信，你加我。”樊何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他们加了微信，李然当时就把所有的照片都发给他了。
他们走到桥中间，又原路返回，沿着珠江边走，因为李然租的房子在桥的这边。准备到巷子口，李然就和樊何一说“我快到了，拜拜。”
“嗯。”
李然走进巷子，樊何一住的地方还有一公里左右呢，李然走后，他一个人沿着珠江继续走，这夜晚，街道上是真的寂静，没有一点声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