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章:迎接
四天的时间仿佛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东方既白。
一阵敲门声惊醒了有些睡意的门房,院中的家丁们,也被敲门声了起来。
“太爷即将到府,这会正在西城门外等候城门打开。”
突兀而来喊叫声就像一颗炸弹炸开了般,整个院落都沸腾了起来,随即中门大开,院中叮叮当当的声音乍起,时不时夹杂着几句高亢的骂声。
周道被嘈杂的吵声惊醒后,手脚并用,一股脑儿地爬起来,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
“广哥儿,太爷快到啦!”
周道一边拍着卧室的门,一边大声嚷嚷着。
只听卧室里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呼后,随后发出了光亮,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卧室内传到的门口,门被轻轻拉开了一条缝。
“太爷要到了吗?”门缝里露出一颗乱糟糟的脑袋,脖子上全是女人的牙印。
周道对彭延广的样子,视若不见,指着身后还有些乱糟糟的家丁们:“刚才门房那边传来的,你看家丁都已经开始收拾了。”
“好!你暂且跟着家丁到城门处迎接太爷,我随后就到!”
长兴县城,一方背靠大山,三面地处平原,一条巨大的护城河,就像毛笔在白纸上作画般,将城池与广阔的平原泾渭分明的分离开,平安时节,全靠吊桥进出,眼下都不太平,吊桥每天白日放下,夜间关闭,唯一能够毫无障碍通行的城门,只有西侧靠山的城门。
不到一炷香时间,整个彭府已经倾巢而出,浩浩荡荡的往西城门而去。
越往西城郭方向走,越是繁华,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城门处,熙熙攘攘的人群络绎不绝,呈现一派繁忙景象,店铺四周,青楼点缀其间,时不时有兵士脚步沉重的从中走出来,口中喊着各种俚言秽语,动作放纵,身后则传来一声声的欢乐和嬉笑怒骂声。
日上三竿,城楼方向才响起一声声号角,而后就听一人大声喊道:“开……城……门……咯!”
城墙上跑下来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士,粗鲁的推开排队等开门的人群,一个敲着锣的兵士从中走出来,口中大声喊起来。
“裨将军有令,今日城门税十抽其三,出门的可以在这先交税,再出门!”
敲锣的人边走边敲,两个兵士抬着一个大箱子,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一时间兵士走过的地方,箱子里发出清脆的铜钱碰撞声。
直到城门大开,城门开始陆陆续续进出的时候,彭延广才让大管家将众人从城墙边,拉到了街道的一侧。
一辆满是古朴气息的马车从宽大的城门处缓缓驶进了街道,马蹄敲击着青石板路,发出悦耳的声响。
彭延广见到驾车的彭季,便连忙向身后一招手,待身后的众人呼啦啦跪了下去。
“彭延广携彭府家众,拜迎太爷致仕!”
马车驶到众人身前,缓缓停了下来,黑重的车帘被彭季小心接起挂好后,跟在马车后的一个中年汉子麻利的跑过来跪在马车一侧。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探出头,看了眼地上齐刷刷跪着的众人,目光停在了彭延广身上。
“可是……可是延广啊?”老者话语缓慢而断断续续,仿佛每说一句话都要消耗掉他全部的力气。
彭延广站起身,脸上挂着深深的笑意,小心翼翼的跑到老者身前,就像变脸一般,声泪俱下道。
“爷爷!延广盼了您差不多快十年了,总算是等到您老回来了!”
“咳咳!”老者猛咳几声,伸出手被彭延广小心翼翼的扶着,而后老者踩着中年人的背,一双老腿废了好大劲才走下马车。
老者走过来,瞟了一眼跪着的众人,阴阳怪气起来。
“彭升!你咋也老成这样了?还能看的清我不?”
跪在前面的管家,双手艰难的撑着双腿爬起来,身体随着步伐的起伏微微晃动,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托太爷的福,小人每顿还能吃的下两碗饭,就是耳朵听的不咋清,别的倒还好!”
老者瞥了眼彭升。
“成师这段时间可有消息?可还活着没?”
彭升身体停顿了一下,而后上气不接下气的回话:“大老爷……老爷前些日子倒是来了信 ,不过……二老爷从您走到现在这十多年,没有信回来。”
老者闻言登时僵住了,双眼眼神空洞,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刹那变得模糊不清。
“嗷……我还有个儿子?”老者喃喃自语道。
彭升见老者的状态突然有些起伏不定,连忙靠近,点头示意彭延广。
“老太爷!”
彭延广轻声在耳边呼唤着,老者却双目空洞的望着前方,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众人见状赶忙走上前,将老者送进了马车。
一直等到马车进到彭府,老者情况才有些好转,待彭季将家丁及一众仆人挥散,老者透过帘子的缝隙,示意彭延广留下。
老者被彭季扶下马车,寻了一处石凳坐下,彭延广亦步亦趋的跟随着。
“延广啊!待成完亲后,你得去一趟祁州,我想知道你二叔还活着没?”老者语气缓慢,带着不容置疑。
“老太爷!二叔已经离家十多年了,他走的时候,我都没太多印象,该怎么寻到他呢?”彭延广小声询问。
老者微闭双目,沉声道:“他有一个同窗名杨道楚,如今为祁州观察使,当年你二叔便是与他同去的。”
“祁州?”彭延广仔细回味着耳边的话。
“你可以去寻你大哥,他如今已是越州都指挥使,让他分些牙卫与你,不然此去一路,山高路远,前程莫测啊!”
“阿父那边该如何说?”彭延广小声问道。
老者闻言,面沉似水,阴阳怪气的说:“他啊……他如今已是齐王朝廷的户部侍郎,高官得坐,骏马得骑,也该得记起他有个二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