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舟沉江河（上）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清影的肚子大了起来，虽说齐羽不要她干重活累活，但是她总想着多忙活些，给齐羽分担一些。有时候吴越会过来看看齐羽，带来些他种的青菜瓜果，他种庄稼倒是一把好手。
“吴越，你来了！”齐羽很高兴吴越会经常过来看看他。
“齐羽，吾给你新摘了一筐蔬菜。”
“不用，吾也有种！”
“哪呢？”吴越四处张望，一脸茫然。
“你脚下！”吴越看着脚下那稀稀拉拉，叶子没剩几片的蔬菜，还是有些不忍说穿，怕打击了齐羽的那份自信。
“吾还是给你留下吧！”吴越放下蔬菜准备离去。
走到刚刚踩了一脚的那株蔬菜，还蹲下来伸手扶了扶。
他也想纳闷，明明自己教他方法了，“怎么这么聪明的人学不会种庄稼呢？”
他也未料想到当初才华横溢，令人羡慕的齐羽，如今过得还不如他，他心里似乎也平衡了些，不，应该说是淡然了些许，因为他没有幸灾乐祸，只是感慨各人所长不同罢了。
其实他资质不差，虽无秦崭武艺高强，但他身强体壮长年的农事造就他一副皮实耐造的身子骨；虽无齐羽诗词飘逸尽然，但他的诗词贴近平凡，内敛有力；他性子沉，不愿与父母作对，有穷人的自卑，但也有自强的底子，他心态很容易转顺，愿意接纳自己的不如意，他想若是平平安安过日子或者也是一种福气。这样的他，时日一长，会比平常人活得更豁达更平和。
曳姿一直盼着能与齐羽见上一面，齐父齐母过世时，远远在齐府外探望过，可是碍于她的身份，她不能进，她担忧齐羽的状况，可陆试问，秦崭，吴文都不在，她找不到人联系齐羽，唯一的吴越他是不会去她那的，也没银钱去，她只能干着急。
那日她费尽周折打听到齐羽的住处，还听听说他有妻子了，但她也实在没能忍住还是来了，她还是想要见见他。
扣开门扉，开门的不是齐羽，是清影，两人四目相对，互相打量着，女人的直觉让她们很快就嗅出不同的味道，曳姿看着挺着肚子的清影便已了然，她自然明白他们的感情不错，问道：“齐公子可在？”
而清影看着眼前这般窈窕的女子必然也察觉出她与齐羽之间关系绝非一般：“你先稍坐片刻，他约莫再过一盏茶功夫就会归来。”清影还是礼貌的迎她进了门。
两人客客气气，显得有些局促。各自眼神又不自觉落在对方身上。
清影看她，姿色出众，绮罗轻裳，身段窈窕，不禁看了看现在的自己，早没了当初小姐的丝绸胭脂，如今的她素净无饰，不好同人比的。
而曳姿看着清影虽是身着粗布麻衣却仍然掩盖不住她淡雅典致，气质出众，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里头知书达礼的世家小姐，哪像自己这般风尘。
果然不一会儿齐羽卖画归来了。看到她们坐在一块，他也有点诧异。平日里，清影早已迎上来，对他一番问候，今日却坐在那里不动。这情形，这气氛，让齐羽进门的时候也稍稍有些不知所措。两人都同时望向于他，似乎都在看他的行为。当然他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他走向清影：“娘子，吾回来了！”
平日里他都是叫清儿，今日叫娘子是表露给曳姿看的，也是给清影心定的，清影马上懂得，赶忙起身接过齐羽手中画，然后说道：“夫君，这位妹妹是来找你的！”
这两声“夫君，娘子”。曳姿自然是明了——他们夫妻恩爱，有些失落有有些生羡，虽说早就做好了爱而不得的准备，但亲眼目睹的时候还是心触动了一下，麻麻的，不太好受。
“曳姿来了，何事找吾？”齐羽这问题还不如不问，让人家如何答？
“齐……”往常她都是叫他齐公子，此时不再合适，“齐大哥，妹妹听闻伯父伯母的事，一直未寻到机会过来看看大哥，今日……今日就是来看看你……和大嫂！”曳姿是懂事的也是可怜的，对于心爱的人，她连争的位置都没有，把她和齐羽的关系归为兄妹，场面上大家都能下得了台面。
几句寒暄后，场面还是不免有些尴尬。
“多谢曳姿妹妹！”清影一手拉过曳姿，她知道曳姿来找齐羽，自然是有话要说的，客气的叫她一同留下来食膳，曳姿找了个缘由推脱而去，清影还是让齐羽送了送她，其实清影什么都明白。从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从齐羽进门时曳姿看他的第一眼，那眼神里什么都说了。她不知道齐羽明不明白，也不知道齐羽有没有爱过曳姿，至少此时此刻，她确定齐羽是爱着她的，至于过去，她不想追问太多。
两人无声的走了一会儿，
“公子还好吗？”曳姿轻轻的问道。
“曳姿，多谢你来看望吾，吾如今挺好的，也快要当父亲了。”齐羽说这些，当然是想告诉曳姿，不用在他身上花心思了。
曳姿当然明白。
“如此便好！曳姿看出他的欣喜，她得很努力的维护自身建立起来的镇定，尽管她听着每一个字都扎心的疼。
“你呢？还好吗？”
“我还是老样子！”
两人的距离再不似从前般袒露，知已难再像从前那般。
“你还会去落凡阁那吗？”走之前曳姿还是问了。
“该是不会了，吾不想清影不悦。再说吾现在这个样子，也进不了你那了！”齐羽半开玩笑似的，有透着些落魄。
“这不似从前的你了！”是啊曾经的齐羽是不惧不虑的。
“当然！从前已过。”齐羽没有把话深入。
一句从前已过，还是听得曳姿心痛了，看着眼前她朝思暮想的这个人，这张脸，她多想伸手去摸摸，告诉她，她每天有多么的思念着他。
“你若得闲暇可来坐坐，吾与清影都欢迎！”
‘是啊，他身边有人了，而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曳姿自然也不会再来的，既有清影伴他也就没了她的地儿！她笑着说保重，换作他人，恐怕此刻早已泪成两行，虽说她表面那般平静是假的，但她此生所受之苦，早已把那块心练成绕指柔，眼泪为何物，她早些年已不知其滋味了。只是觉着若是此生齐羽再也不去找她了，心中总感觉空空的。
走了一段后，曳姿回头，可齐羽已经走了，其实她多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问问他:‘你是不是也有喜欢过我？是不是有想起过我？……’可是她知道她连说这些话的资格都没有。尽管日复一日的思念与爱慕像洪水般拥堵，但是她丝毫都不敢放出来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