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清风堂问道
云天殿，议事大厅。
八个在青云宗举足轻重的人物正在商讨一项重要事宜，其中有六位都是各峰的峰主。
“孩子，你上前一步让我看看如何？”
一个和蔼老者看着下方的李柳儿笑道。
李柳儿吞了吞口水，虽然这两日的相处没那么害怕了，也知道这些是神仙老爷，但是她此刻也是十分紧张。
身旁的蓝衣美妇柔声道：“柳儿，上前去吧，没事的。”
李柳儿怯生生的点了点头，走到了那和蔼老者的面前。
“来，孩子，把你右手伸出来。”
李柳儿乖乖照做，伸出了那稚嫩的小手臂。
和蔼的老者伸出两个手指，搭在李柳儿的手腕处。
不一会，李柳儿就感觉自己体内有一股热流涌动，暖暖的很舒服。
和蔼老者露出喜色，随后放声大笑起来：“果真是双系灵根！水木双系！”
大殿内，坐在主位的一个身着对襟青色长衣的中年男子露出笑容。
“有此女在，我青云宗何愁不兴！”
“方长老，这次你做的很好，为宗门带回来了一个好苗子啊！”
“是极，是极，近几年来，外宗虎视眈眈，若宗门实力出现断层，说不得他们马上就要按耐不住。”
有人附和，却也有人异议，轻叹道：“这孩子成长起来也需要时间啊！”
闻言，众人都沉默了。
天一峰的峰主，正是那白崇义的师傅，身着绿色儒袍的老者，淡淡笑道：“那这弟子该拜入谁的门下呢？”
一时间，各峰的峰主都争先恐后的说道。
“不如加入我灵璇峰如何？”
“汪老头，去你灵璇峰作何？养猴子吗？”
“以我看，当来我登云峰！”
“我赤火峰也未尝不可啊，虽然我赤火峰主修炼丹，但是水木双系，于丹道也是有益的！”
“滚你个蛋吧，炼什么丹，你看看你那大弟子，练丹都给练成傻子了，还炼丹炼丹！”
“怎么？难道你齐野就有那个实力教了？去你那什么王八峰学举石头吗？”
“是霸王峰！娘皮的，丹阳子，你是不是想打一架！”
“打就打我怕你吗？！”
话音一落，整个大殿内骤热，丹阳子掌中倏的出现一团熊熊烈火，仿佛蕴含无穷威势，若是爆发开来，整个大殿都要被轰塌了去。
这时，主位的青衣中年男子盖棺定论道：“既是霓云的弟子方长老带回来的，便由方长老教导，入百妙峰吧，诸位峰主觉得如何？”
最后一句看似在询问，实则语气却是极为淡定，一言论断了此事。
诸位峰主顿时沉默了，随后都纷纷恭声道：“遵宗主令。”
“嗯，此事就这样决定了，方长老，稍后你来青云阁，替这孩子挑选两本功法。”
踟蹰了片刻，宗主又补了一句：“你也可以挑一样东西。”
方长老面色顿时一喜，赶忙行礼大声道：“谢宗主赐宝！”
坐在一旁的霓云露出笑容，果然不出她所料，这苗子归在了她百妙峰的门下。
宗主留下一句：“好了，无事的话，诸位就可以离开了。”
言罢，宗主身形一闪而逝。
方丈老拉起柳儿的手，轻笑道：“走吧柳儿，咱们回家。”
李柳儿怔了一下，任由方长老拉着她走了。
出了大殿，李柳儿轻轻问道：“方姐姐，村里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
方长老愣了一下，先是微眯眼睛，很快就化作了笑容眯起的月牙：“对啊，我们到那里时，也只看到了你，就把你带回来了。”
李柳儿泫然欲泣，她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哽咽道：“柳儿没有家了，柳儿没有家人了。”
方长老俯下身去，把脸轻靠在李柳儿的脑袋上，柔声道：“别想那么多了，以后百妙峰就是你的家。”
她用手拂去李柳儿眼睛的泪水，捧着李柳儿的脸，轻声道：“我们就是你的家人，走吧，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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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嘿！好菜出锅咯！”
关茂一手端着一份菜出来。
“灵笋炒肉。”
“麻辣豆腐。”
“红烧炸排骨。”
一碟碟菜端了出来。
菜名虽然普通，也是普通的家常菜做法，但是用的菜，却是灵田里种植出来的，就连肉食也是从灵璇峰上买来的豚尾猪。
除却卖相，其余的色香味俱全。
花儿看着这些菜，就开始流口水了。
她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猪排骨，入口后排骨的酥脆，那一层酥脆的皮下面是却又是紧实的肉，外皮酥脆，内里软烂。
紧接着又上了一份酸辣鱼汤。
鱼汤飘香，几点葱花洒落在白色的鱼汤上，点缀了一抹绿意。
“怎么大师兄还不来啊？再不来菜都要凉了啊！”
关茂嘴里嘟囔道。
屋外，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怎么？这菜就那么香吗？”
一个宽厚青年与一个身材修长的儒雅男子一同走了进来。
“太好了，三师兄也来了，人齐了，总算可以开吃了！”
大师兄吴南山听着关茂的话笑着摇头，随后瞥了瞥周围的座位，选择坐到了秦云身旁。
现在秦云两侧都坐有人，左侧是大师兄吴南山，右侧是四师姐林青雅。
至于三师兄则是坐在了花儿的旁边，一副笑意盎然的模样看着秦云。
“师弟秦云，见过三师兄。”
秦云轻声道。
三师兄淡淡的笑着回答了自己的名字道：“顾流风。”
大师兄哈哈笑了一句：“大家都开始吃吧，我已经很饿了。”
就在大师兄拿起碗筷的时候，秦云右侧的林青雅淡淡道：“怎么？坐下就吃，着急吃完走吗？”
一时间堂内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就连花儿都默默低下了头，悄悄的夹了一块排骨独自的啃了起来。
“咳咳，大家吃，哈哈哈，咱们尝尝七师弟和小师弟做的菜，说起来这可是小师弟第一次跟我们一起用膳啊！”
二师兄罗玄烨打了个哈哈，让大家动起了碗筷。
关茂倒是像个无所谓的，一直在大快朵颐，这会已经吃了两碗米饭了。
嘴里嚼着还要夹菜往嘴里扒拉，只顾着囫囵的吃，直到大家都看着他，才顿了顿停了下来，默默的吞了自己的那一份放下了筷子。
“吃啊，你们吃，嗯，我我吃饱了，嗯，吃饱了。”
关茂说着，眼睛却一直瞟着那锅鱼汤，舌头不时舔舔嘴角。
真有那么好吃？大师兄默默的夹了一块灵笋，入口嫩滑的口感，带着微麻微辣，香味浓的同时又带着灵笋特有的甜，滋味特别。
“七师弟，你的厨艺又有进步了啊！”
大师兄赞不绝口。
吴忧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大师兄一旁的秦云说道：“这道菜是小师弟做的，这次的菜除了那道红烧炸排骨，其他都是小师弟一个人做的。”
“啊？”
吴南山看向一旁的秦云，后者笑着点点头。
秦云也开玩笑的说道：“怎么大家都看着我？我可不能吃啊！”
言罢，大家都哄堂大笑。
倒是没有先前那般诡异的氛围了，纷纷动筷食了起来。
在所有人中，唯有三师兄吃相是最文雅的，细嚼慢咽，既不似五师兄那般囫囵，也不似花儿那般吃一块吐一块，是吃的既慢条斯理又吃的干净。
饭局中，大家都开始了闲聊。
其中三师兄对于秦云倒是颇为好奇，问了许多问题。
在问到秦云的来历时，知晓的都沉默了一会。
五师兄关茂在一旁起哄，让秦云给说说。
其实除却大师兄和花儿，其他人对于秦云的状况都是不大了解，只是知道是新来的小师弟，其他都一概不知。
这是秦云第一次在青云宗说起自己的经历，说到马匪袭村，屠杀村子，一夜直接成为死村，而他也没有家了。
听了秦云的话，林青雅的眉间似有一点愁绪，神色中带着追忆，不知是在追忆事还是人。
“世事无常，人活一世焉知福祸？既已上山，便安心修炼，说不得这也是天意。”
这是三师兄顾流风的话。
秦云听了，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天意？天意要自己一村人全死光吗？如此天意
虽然是这般想着，秦云还是挤出笑容朝三师兄道了声，多谢师兄慰言。
“砰！”
关茂忽的一拍桌子，倏的站起来，拍拍胸脯道：“师弟莫要伤神，让师兄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耍几日，届时你就知道乐趣了。”
四师姐林青雅闻言却是眼眸含怒，翻手叩了叩桌子，威胁道：“你要是敢带小师弟去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看我不收拾你！”
关茂身子一缩，努嘴小声说了些什么，自顾自的坐下了，对于这个四师姐，关茂比任何人都要来的怕。
毕竟，四师姐是真的会动手揍人的。
一直沉默了许久的六师兄寒青枫倒是轻声问道：“小师弟，你以后修行想走什么道路？如今修行不久，若是能早决定，能少走许多弯路的。”
秦云楞神片刻，修行道路？他连有什么道路可走都不清楚，如何选择？
顾流风点点头道：“是该如此，小师弟年纪尚小，可修行一样得早做规划。”
一旁听了许久的二师兄竟是嗤笑道：“甚么规划？他这个年纪就不该给他压力，该修炼就修炼，修炼讲究的是道法自然，这是能规划的了的吗？”
顾流风瞥了一眼罗玄烨，平静道：“你的意思说，像你一样三十好几了，也只是灵台四重境界吗？”
“我当然不是说他要与我一样，只是每个人道不同，如何就轮得到你来做规划了？”
“怎么？我身为他三师兄还做不得规划了？修行路上有人指路不至于走上歪路。”
“说的好似自己修为多高一样，怎么？跨入踏虚了？没有就别在这把自己当长老一样，动不动教别人做事。”
听着二人的言辞愈发激烈，秦云是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一直和蔼可亲的二师兄突然就和三师兄吵起来了。
关茂更是把腰板都挺直了，头昂起来不知道是做什么。
花儿则是以手扶额，捂着小脸，好似一副老人家见后辈吵架的无奈模样。
大师兄出来做了个和事佬，哈哈笑道：“老二老三，你们都别吵了，说修为你们都不如我嘛！”
“你闭嘴！”
罗玄烨和顾流风异口同声的说道。
大师兄默默的低着头扒饭了，自己这个大师兄当的，当真是没有一点威严嘛，为何别的峰头的大师兄都一副受人尊敬，在宗门里别人见到都恭敬的打招呼，到了自己清虚峰这，里外不是人了。
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四师姐林青雅站了出来，她只是微微冷声开口说了一句：“你们都别吵！让小师弟自己决定！”
二人的几乎是瞬间就闭嘴。
只是抬起头看向对方时，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当即又是一个扭头别过脸去。
所有人都在看着秦云。
秦云沉默了一会，他轻声道：“其实我还是想努力修炼的。”
顾流风露出了笑容，他得意的看了一眼罗玄烨，后者翻了翻白眼。
“可是，我的资质实在太差了，感觉难有寸进。”
顾流风这时却微笑道：“所谓修炼，不能光看资质，说白了，资质只能决定你的起点，而非终点。”
大道三千，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道，能否走的更远，其实看的更多是机缘以及自身的感悟。
我们青云宗有记载的，下品灵根，最后修为通天，你猜他是谁？”
秦云微微摇头。
顾流风淡淡道：“这个人，最后成为了我们青云宗祖师人物，修为更是比之踏虚强了不知多少，你觉得他是单靠资质达到的吗？”
秦云嘴唇微张，感到不可置信。
“保持修行，坚守己身，方能通达大道。”
秦云朝着顾流风行礼道：“多谢师兄赐教。”
顾流风拿出一本书丢给了秦云，秦云接过后看了一眼封面，《流风志》。
“这里面都是我在聚气期的一些修炼经验，可以拿去参考参考。”
秦云脸上浮现喜色，赶忙连声道谢。
寒青枫似乎是想起来什么，朝着秦云说道：“有件事要与你说一下，三个月后新晋弟子大比就要开始了。”
“新晋弟子大比？”
秦云皱眉。
寒青枫点点头：“不错，所谓新晋弟子大比，就是为了检验新一届弟子一年来的修炼水平的大比。”
“说起来你入门的时机挺不巧的，弟子四年招收一批，大比自然就是五年一届，恰好就被你撞上了，还是在三个月后。”
秦云大惊：“那不是说我只有三个月的修行时间？”
寒青枫耸了耸肩膀：“可以这么说。”
大师兄看的秦云紧张的都捏紧了拳头，不由得洒然一笑道：“小师弟不用紧张，慢慢来就好，不求你拿个好名次，就当是磨练了，毕竟你三个月的修行，对上那些一年的，怎么也不算公平。”
顾流风这时却插了一句，平静道：“修真界可没有公平一说，弱肉强食，实力弱，就是刀俎鱼肉。”
大师兄吴南山听了，头疼不已，他只是不想给秦云太大的压力。
罗玄烨呵呵笑道：“别听他瞎说，这是在宗门，有咱们护着你呢，别有压力，反正咱们清虚峰好多年弟子大比也没拿过什么好名次了，随意来就行。”
顾流风又盯着罗玄烨看了起来，后者也不惧的与之对视，隐隐下一刻他们就要爆发。
寒青枫不理会二人，朝着秦云淡笑道：“若是修行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找我，或者，你想修习剑道，也可来寻我。”
说修习剑道时，寒青枫看着秦云的目光里有着明显的期盼，好像十分希望秦云能跟着他修习剑道。
秦云看着寒青枫殷切的眼神，不由得点了点头。
后者笑了一下，舀了一碗鱼汤自顾自喝了起来。
很快，这场饭局就结束了，大家都各自离去。
大师兄走的时候，说了一句：“明日浮云顶有踏虚长老讲道，若是有时间，可以选择去听一听。”
秦云点点头，暗自记在心里。
而后，秦云选择留下来帮七师兄吴忧收拾碗筷。
本来吴忧本意是不用的，但是耐不住秦云就是要帮忙，只好让他来一起收拾了。
奇怪的是，吴忧从来不用法术来清洗桌子和碗筷，就是最为普通的用抹布擦洗桌子，碗筷就用丝瓜络来刷，倒是和秦云在村子里时一模一样。
秦云一边用布擦着桌子，一边观察七师兄，他似乎十分热衷于干这些活，不仅热衷，而且认真，细致。
饶是秦云擦过的地方，七师兄都觉得不大干净，认为秦云没有擦干净，随后就教秦云如何擦抓布，从哪个角度来擦会更干净，让秦云都觉得学到了许多。
秦云就不由得问道：“七师兄，你在山上待了多久了？”
吴忧怔了一下，刷碗的手顿了片刻，思考了好一会才说道：“应该有十八年了吧，我是十岁那年入的山。”
“师兄上了山后就一直在做这个吗？”
吴忧点点头，笑道：“是师傅叫我做这个的，师傅说让我别想太多有的没的，专心干好一件事就足够了，所以我除了修炼，大多数时间也是研究菜谱。”
秦云听了不由得对吴忧的认真执着有了一份清晰的认识，足足十八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份执着认真依旧不曾改变，甚至他真的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爱好。
这让秦云感到无比钦佩。
不禁让他感慨道：“七师兄当真是有大毅力之人。”
“不知七师兄如今是什么修为？”
吴忧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多数时间都研究菜谱去了，修为的话，只有灵台五重。”
秦云差点没有一口水喷出来，灵台五重？这还是没有把注意力全放在修行上的结果？！
秦云有些迟疑的问道：“七师兄，你是怎么修炼的？”
吴忧思考了一下，答道：“我觉得该修行的时候就去修行，该做其他的就做其他的，就这样慢慢修炼了十八年，慢慢的就灵台五重了。”
“该修行的时候就去修行”
秦云喃喃道。
秦云忽然觉得自己的路清晰了起来。
沉默了一会，秦云朝着吴忧行了一礼，恭声道：“多谢师兄赐教，我先回去了。”
言罢转身离去。
吴忧先是一愣，随后嘴角露出轻笑，继续低头刷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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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海之中，秦云当即就开始修炼起来。
该修行时修行，秦云觉得，自己当下就需要修行。
不要给自己找什么借口，也许自己天赋差，但是，不去修炼，永远也不会有提高的。
三师兄顾流风说的也是对的，保持修行，坚守己身。
二师兄说的也是对的，走自己的路，也轮不到谁来规划自己，只有自己才能规划自己，也只有秦云自己，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清风明月，夜色如水。
秦云翻开了顾流风给他的那本《流风志》，只是翻开看了一眼，秦云的双眼就明亮了起来。
借着月色，秦云通读了许久，在最后一页的末尾，是顾流风写给自己的话。
微微泛黄的纸张上留下了一行墨迹小字。
世间行事，不必论功成与否，努力终归会落在一处，既如此，何须退却？不如前行。
何须退却？不如前行。短短八字，秦云却感受到了顾流风那股坚韧如高山的意志。
秦云想起了从爷爷珍藏的老诗集中读到的一句诗，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想来便是如此吧。
合起书本，秦云盘坐起来。
他缓缓闭上双眼，微微吐纳，感受天地清风。
霎时间灵气自来，竹海拂动。
气息长短间，灵气随之变化。
秦云没有察觉到，那已经融入秦云呼吸中的吐纳方式，让龟息诀悄然运转了起来。
吐纳中，体内的一股暖流引导灵气而行，灵气入体不断冲洗秦云的经脉。
如同狭窄的河道中，突然涌入滔滔洪水，将河道硬生生拓宽了许多，大江大河方才奔涌而过。
灵脉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