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暗香小院
周逸的计划虽然听起来很不靠谱,但却是白相生明面上的唯一选择。
默许了周逸的提议,白相生又提起了赵子祥的嘱托。
送信给云来阁的老板,和向红袖传话。
周逸抚了抚下巴,思考片刻,对白相生说道:
“赵子祥,绝不是那种会轻易放下身段的人。他让你做的这件事,一定非常重要。况且他能带话让你来找我,就是我欠他一个人情。今天晚上,你就去把信送出去吧。”
白相生闻言,面露为难之色。周逸察觉到他的异常,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放心吧,今天晚上,你就随我一起进去即可。”
白相生顿时轻松下来不少,自己一个小孩子,要进这种风月场所,总归是非常不便。
待夜幕降临,街上逐渐亮起灯火。南孤城作为南疆王城所在地,自然是十分繁华。
昨天走马观花,以至于白相生根本没有察觉到,这里竟然是如此繁华之地。八岁孩童玩心四起,一时看到耍马戏的便走不动道,一时看到糖贩子又不停的咽口水。
要不是有周逸拉着他,就是走到明天早上,他们二人也走不到云来阁。
好在白相生要比普通孩子早熟几分,知道不宜在街上停留过久,辗转几圈,也算是成功走到了云来阁。
此时的云来阁,和昨天也是完全不同。光是门前灯火的颜色,就有七八种之多。光线迷离氤氲,对路过的行人极有吸引力。二三楼各站着一排年轻女子,搔首弄姿,千娇百媚。
云来阁并不是一般风月场所,不是达官显贵,在里面连一杯茶也喝不起。周逸走到门前,马上就被拦了下来。
显贵之地,连看门的人都眼高于顶,见周逸面生,死活不让他进去。直到周逸扔了一整个银锭子给他,才不情不愿的放周逸和白相生进去了。
等到进去之后,周逸一脸懊悔,对身后的白相生说:
“云来阁我早有耳闻,但我实在没想到是这么个地方。早知如此,就该让你自己想办法进来。”
白相生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尴尬的打趣说:
“我也没想到,进个门就得一个银锭子,那可是二十两银子!我看我也别去争什么国师了,我在这里求个看门吆客的活,这辈子也足够富贵了。”
两人一边心疼银子,一边在云来阁里走着,四处寻找老板,可接连打听了许多人,都没能得到个结果。
不过,今天来云来阁的客人,不管最终去了哪位姑娘的房间,全都不约而同的在议论着同一个人。
“你听说了吗?昨天晚上,有人解开了芙月姑娘的棋局。”
“当然听说了,现在整个暗香小院里,全是南孤城的青年才俊,有不少人都声称是自己解开的。”
“芙月姑娘可是亲口说过,唯有解开此局者,才能入她闺阁。眼下这大好机会,这群人怎么可能放过。有些人恐怕连棋子都不会拿,也敢说是自己解的局。”
“要不是我年纪大了,我也去碰碰运气。芙月姑娘的倾城之资,连几个南疆王子都垂涎三分。要是能解其罗衣,枕其玉臂,少活几年我也甘愿啊!”
“就你粗人一个,让人如何能信。要是我的话,还差不多。哈哈哈。”
这几人有说有笑的,搂着身旁女伴,就进了房间。
白相生不通男女之事,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周逸却是在一边啧啧称奇:
“南孤城竟然有此奇人,我听说芙月姑娘的那盘棋,是当世仙人所留,四龙争活,极难破解。”
白相生闻言,随口问道:
“芙月姑娘是谁?在世的仙人,为什么要在她这里,留这么一局棋?”
“芙月姑娘是云来阁花魁艳首,而且是艺妓,如今仍是清白之身。天下间为其美色而前赴后继者,不计其数。至于那仙人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刚才那人说,解开棋局,是有何好处?”
“芙月姑娘虽在风月之地,但卖艺不卖身。不少王公贵族都是求而不得,据说她曾扬言,说自己完璧之身,只留给能解此局之人。”
“那是什么意思?”
周逸一怔,单手握拳,轻轻敲在了白相生的脑袋上,说道:
“就算只有八岁,但也该是男子汉大丈夫了,怎么男女之事,竟然完全不懂?真不该全让小翠来教你。”
周逸一叹,接着说:
“可惜晚来一步,不然的话,倒是可以让你去试试。虽然是无师自通,但你毕竟姓白,棋盘上的事,该有你三分天地。”
周逸正遗憾着呢。白相生却在心里想着:
“我昨晚在这里看到的那盘棋,也是四龙争活的局面。不会是同一盘棋吧?”
二人心里各想各的,没一会就走到了小湖边。巧的是,白相生昨晚看到的那个钓叟,现在还在那里。
看到熟人,白相生立马过去打了招呼。
那人看到白相生,脱口而出:
“又是你这臭小子,昨晚自从遇到你,我是一整晚颗粒无收。今天你还来,快走快走!”
周逸看到此人,却是面色一变,一把拉回白相生,小声问道:
“你认识他?”
“昨晚见过。”
周逸一怔,说:
“你昨晚来过这里?”
“嗯!昨天我就想来送信了,可惜没找到人。”
周逸眼睛从白相生身上移开,在那钓叟身上打量了许久,走上前去,躬身作揖,问了一句:
“敢问阁下,是否是云海神钓?”
那人提了下钓竿,道:
“好古老的一个名字,你要不提,我都快忘了。”
周逸浑身一颤,声音小了很多:
“听闻您久居中原,极少远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换个地方钓鱼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怕被白相生惊了鱼,这云海神钓连连挥手,催促两人赶快离开。
周逸恍了恍神,和白相生继续往前走去。
云海神钓,数百年来从不踏足南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竟然出现在这里。周逸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看向白相生,问道:
&34;刚才那钓叟,有没有问过你的名字?&34;
白相生摇头。
周逸抚了抚下巴,若有所思的说:
“那他就不是冲你来的了。可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亲自来一趟南疆呢?”
白相生从周逸的反应中就能猜到,这个云海神钓肯定是个厉害的角色。他随口一猜:
“说不定,也是来争这个南疆军师的呢。”
闻言,周逸仿佛浑身触电,呆立当场。白相生随口一说,却让周逸如临大敌。
“如果他是来争这个国师之位的,那我们就可以直接放弃了。”
白相生眉头一挑,问道:
“他有这么厉害?”
“云海神钓,已经不是世俗境界的人了。如果他要出手,南孤城里根本找不出能与之过招的人。”
周逸口中的“不是世俗境界”,并不是一种修行境界,而是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心境便会超脱于世俗之外。权力,名誉,钱财,全都视之如粪土。这种心境的突破,在修行界,被称之为心神飞升。
这也是修行大道上的第一次飞升,而第二次飞升,便是肉体飞升,即肉身成圣。
所以,像云海神钓这样的人,不可能看得上一个国师的位子。除非,是中原皇室在背后斡旋,才让他出山去争这个国师之位。
如果是中原皇室的人当上南疆国师,那南疆必亡。周逸在心中暗暗祈祷,此人可千万不能参选国师。
直到走到暗香小院的门口,熙攘的人声打断了白相生与周逸的思绪。
此时的暗香小院里,人数是平时三倍之多。
自从小院里的棋局被破,消息第一时间传遍整个南孤城的人。有人是冲着芙月姑娘来的,有人是冲着破解棋局的人来的。
可一直到现在,这个人始终没有露面。以至于不少人都站出来说是自己破解的棋局,但都被芙月姑娘一一戳穿。
就这么等了许多个时辰,暗香小院里仍是热情不减。大家都在猜测,到底是什么人,不仅能破此奇局,还能放着这么一个大美人不顾,一直不肯露面。
白相生和周逸也走了进去,此处人数众多,说不定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直到走到一个棋盘前,周逸因为略懂几分棋道,忍不住也看起了棋。
“怪不得这些年无人能解,真是奇局,四龙皆有活路,却彼此不相容,牵一发而动全身,根本难以落子。妙!太妙了!”
感叹了一声,周逸对白相生说:
“你也来看看,此局绝妙至极,应该对你的棋道有所帮助。”
“我昨晚就看过了。”
周逸一怔,问道:
“昨晚,你还到这来了?”
“对啊,这局棋我昨晚就看过了。而且,我也解出来了。”
一言既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盯着白相生,看到这个小个子后,发现才是个孩子,不禁笑出了声:
“小朋友,你这个年纪,就算骗得了人,你也没那个本事消受美人恩啊。”
周围随即附和连连,爆发出阵阵哄笑。
“这个残局,乃是在世仙人所留。多少大国手,苦思数年都不得其解。你一个臭小子跑来瞎凑什么热闹,你要是能解这个局,我当场把这个棋盘吃下去!”
“对啊,小孩子说瞎话不打草稿,这是你能理解的东西嘛。这里的人,可没有是一个傻子,你骗得了谁啊?”
所有人都在质疑嘲弄白相生,让这个八岁孩童急得小脸通红。
“谁说我骗人了!这局棋,我就是能解。”
看到周围的人群中再次爆发一阵哄笑,白相生伸手就拿了一颗白子,重重落在了棋盘上。
周围看热闹的人,立刻望向棋盘,许多懂棋之人,看了片刻,面面相觑,露出一片震惊之色。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一步,好像真的解了这四龙争活的局面!”
在场之人中,有当朝国手立刻表明了身份,走到白相生面前:
“你小子师出何门,快说,你师傅到底是谁?”
人群一阵骚乱,同样惊扰到了暗香小亭里的人,芙月姑娘好奇的走了过来。
先看到白相生,她眉头一皱。在云来阁,她是从没见过小孩子的。
然后,她便看到了棋盘,白相生落下的那枚棋子,正落在昨晚那个位置。
芙月姑娘娇躯微颤,水汪汪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她不敢相信,但又不甘心的问道:
“小朋友,这一子,是你落的?”
白相生点头,挺胸,一副傲然模样。
芙月的声音略微颤抖:
“你叫什么名字?”
自从这女人走过来之后,白相生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种让人十分舒服的,暗暗的幽香。
“你就是昨晚那个大姐姐吧,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叫白相生!”
这下,芙月姑娘悬着的心,彻底塌下来了。她想过对方是个老头,想过对方是个无赖,也想过对方是个浪荡子。
想过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想到,对方能是这么小一个孩子。
这下,周围的人也看出来了,白相生真的是那个解开棋局的人。所有人都没想到,大家等了一个晚上,等来的人竟然是个八岁小孩。
八岁小孩,自然是不能让芙月姑娘以身相许。四下马上便有人开始起哄,说是要重设棋局,为芙月姑娘再选一个良配。
一直沉默的周逸,此时却出言反驳,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棋局之约,四海皆知,哪有轻易就能反悔的道理。”
芙月姑娘也知道,自己当初立下此约,断然不会轻易反悔。她俯身摸了下白相生的脸蛋,吓得白相生赶紧向后面蹦了一步。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你今年多大了?”
芙月姑娘的声音轻柔而妩媚,听得人如饮美酒。
白相生下意识的回道:
“八岁。”
“八岁、八岁啊,才八岁。”
芙月姑娘念叨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似得,将白相生拉到身边,说道:
“有多少人,二八年华便是名动四海,更有甚者,十五六岁就能列土封疆、称王称臣。你现在八岁,我就等你八年。”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芙月姑娘要等这个小子八年!女人的八年青春何其重要,这不是白白浪费大好青春吗?
许多青年才俊闻言,立刻都急了,各个奋勇相告,劝说芙月姑娘不要这么做。更有甚者,直言白相生之所以能破局,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蒙的罢了。说罢,还要和白相生当场对弈一局。
但芙月姑娘知道,棋盘上变化之多,比天上的繁星还要更胜一筹。白相生落下的一子,绝不可能是蒙的。
她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绝无反悔。起身遣散了所有的无关人等,关上了暗香小院的门,只留下了白相生。
不明就里的周逸,此时也只能站在小院门外,向里面不停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