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真疯子（8）
老头怔愣，眉毛上扬，满脸的敬佩。
“聪明啊，说说看。”
林子礼闭上眼睛，老头耐心的等着，很多年没有遇见这么聪明的孩子了。
眼前闪过周良延的影子，在他对自己挤眉弄眼的时候，故意摆出油腻的表情，或者是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在长椅上坐着。
林子礼睁开眼睛，这些画面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了。
“他的母亲是你找来的吗？”
老头笑着摇头，“你错了，看来你也不是那么聪明嘛。”
他告诉林子礼，自己笃定，周良延的母亲一定会回来看他的。
至于为什么那么确定，老头告诉他两个字：人性。
“她毕竟也是一位母亲，我不能说所有，但是大部分的母亲都是爱孩子的，所以她一定会回来看孩子。”
林子礼觉得全身一阵寒栗，老头的心思，在他们分开住的时候就打好了。
后面的他也能猜到。
他当时还纳闷，两人明目张胆的住在一起，老头居然也不管。
原来是等着周良延的母亲突击检查呢。
这样，周良延就能一直留在疯人院，老头也能继续赚钱了。
好算计。
他躺在床上，笑出了声，像一个傻子在哀叹自己命运。
回去的路上他想明白了，自己不就是一个傻子吗？
整个疯人院里，有谁不是痴傻的？一进来，谁管你以往，所有人都得带上“疯子”的帽子。
男人们踢了周良延一脚，把他往旁边拽拽，林子礼被扔在床上。
周良延恢复一点体力，摸摸他的手，怎么那么凉。
“没事吧？”
“没事。”
林子礼永远会用“没事”两个字去掩饰自己。
两个人一起躺着，一直躺到太阳落山，外面的天空暗下来，周良延终于能起来。
“哥，我想抱你。”
周良延把手塞进他的脖颈后面，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林子礼掀起来，手下滑至他的腰间。
他们，还抱过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林子礼怎么也想不起来。
周良延的腰更软一些，林子礼轻轻摁了几下，发现他软的不仅仅是腰，全身上下，棉花一样的手感。
林子礼想，要是有一天摸不到了怎么办？
周良延放下手，看看身后的桌子，林子礼也看见了。
“那些碎纸，哪来的？”
“原是打算给你的，看你总是忘事，就想着给你做记录用，没想到那些男人给撕了……”
林子礼伸手，让他拿给自己看。
站起来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电流对身体的刺激，远远不止肌肉疼痛。
每一片纸，都被他放在床上任由林子礼挑选，他现在是个孩子了。
“碎了也好，我可以把每一件事都记在碎片上，以后，等我们老了，找出来，看看年轻时候的我们是什么样子……”
周良延的小腿若针一样的刺了一下，他下意识去挠。
“怎么了？”
林子礼问，他不敢回答，只说在外面被蚊子咬了，还做出愤愤的样子，说疯人院里的文子跟老头一样狠心。
他说话的时候，林子礼总是笑，像是除了笑没有其他表情了。
以前不是这样的。
越是如此，周良延越害怕。
窗外的光降下去，房间里只能看见林子礼的影子，还有他的眼睛。
人的眼睛是世界上最亮的星。
现在是夏天，因为雨季的缘故，温度并不高，两人把身体贴在一起，周良延身体出汗了。
正常的汗液。
他明显能感受到身体里流动的热气，连带着房间也氤氲着一层雾。
坐在电椅上，他也会出汗，那时候浑身冰凉。
可是现在不是，尤其当林子礼嘴唇碰过的地方，每一处燃烧般的滚烫。
周良延觉得，自己会死在疯人院里，在欢愉里堕落下去。
林子礼在他的耳边说话，周良延装作听不见。
他拽着林子礼的衣服骂他，“你抽了血还敢剧烈运动，真是不怕死啊。”
林子礼点头。
周良延看着他的脸，这个人变回了日常生活中的可爱孩子模样。
“我要死在……”
他的手划过林子礼的脸，让他把“死”字憋回去。
“你不是也说了……”
嘟着嘴的样子，怎么能与另一个模样联系在一起呢？
但他们就是一个人。
林子礼躺下，周良延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
进入夏天，市中心的夜生活更丰富，灯比以前红得多，甚至还能看到车水马龙。
周良延不想出去了，他想一辈子住在疯人院里。
林子礼很累，看着周良延的背影一直杵在玻璃旁，自己先合上眼睛。
反正他也不会跑。
周良延起先站着，累了就倚着墙坐下。
阴天，远处的灯光也不甚清楚，周良延倚着玻璃，听到床上的声响——
“你不睡吗？那我先睡了。”
他回到床上，仅几秒，林子礼就已经闭眼睡去。
“真快。”
但他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那么快。
林子礼还给他留着一点被子，周良延搭在肚子上。
抛开疯人院里折磨人的活法，他觉得，自己在这还是能过下去的。
半夜，他被烫醒。
以为是天气太热，伸手摸摸林子礼的身体，他一惊，这人发烧了。
天还没亮，水房去不成，他只好在地上一圈一圈的转。
着急到发慌。
“哥，你转来转去干嘛……”
周良延停下脚步，凑近看，林子礼在他靠近的时候故意睁大眼睛。
“你发烧了……所以你没睡吗？”
林子礼翻身，身上烫的吓人，自己摸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烧醒的，哥你心疼我了？”
周良延想骂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床上伸出一只手，“抓我起来。”
林子礼倚着墙，坐在床上，周良延站在对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隔着空气，看他刻意装出来的凶狠模样，林子礼差点没憋住，幸亏现在天黑，白天脸上的表情可要藏不住了。
“聊聊天吧，”他拍拍床边，让周良延坐下。
真正坐在一起，可以聊的话题少之又少，周良延绞尽脑汁想话题，扯来扯去，最后还是绕回了“疯人院”“老头”这几个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