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真疯子（9）
周良延一直沉默着，即使这些故事他已经倒背如流，可是从林子礼嘴里说出来，还是扎心。
他这张嘴，还真是有魔力啊。
林子礼往前活动一下，靠近他，脸在周良延的眼睛里放大。
“哥，你知道吗，自从我看见老头在野地烧人、埋人，我就不愿意去看野地了，感觉我站在上面，看到的都是鬼魂，我害怕。”
他呼出来的都是热气。
说完了话，林子礼退到床铺的最里面与他拉开距离，“我发烧了，别传染你。”
他拽着被子躺下，“哥你也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周良延根本睡不着，躺在他身后，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量。
临近天亮，终于有了点睡意，闭眼眯了会，阳光照进来了。
夏天，真是一个神奇的季节。
周良延起来的时候真想卸了脑袋，林子礼还躺在旁边，一动不动。
他害怕，轻轻摸一下林子礼的后背，还好，有温度。
那人抖了抖身子，转身睁开眼。
“你怎么醒那么早，我去食堂看看，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带回来。”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他出门，祈祷着自己能遇见刘医生，跟他要点药。
男人们站在食堂门口，周良延的腿刺痛一下，他躬了躬身子，装作若无其事。
进门的一刹，腿就开始火辣辣的疼。
看来，老头也有害怕的东西，不然也不会在他身上下这样的狠手。
瘸着腿路过一个窗口，里面摆着高高的包子。
青椒馅的……林子礼讨厌这个口味。
疯人院里的包子，也没多少馅，皮厚。
身后进来不少人，不知是谁，肩膀碰了他一下，直碰的他倒在窗口边。
“要几个？”
周良延转头，看看里面，没什么好吃的东西，果腹倒是可以。
“嘿！遇见你了！”
周良延走在门口，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是那个女孩。
她走到周良延身前，“我们坐下聊聊吧，你看起来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哦！”
周良延摇头，他从来不会这么认为。
“我要回去了。”
“晚一点回去，你的相好还能饿死吗？”
周良延不喜欢“死”这个字，转身径直往外走，女孩微笑着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几个男人走上前，拦住他。
周良延紧紧握着食物，没有回头。
男人们把他围起来，几个人坐在食堂里，有人耐不住好奇投目光，被男人瞪回去了。
女孩打开手里的煎饼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看着周良延的脸，最后笑的差点喷出来。
“我又不会打你，恶狠狠盯着我干什么，你可不是我的菜啊。”
周良延终于出了声：“你年纪轻轻的，还懂‘菜’？小姑娘不学好，早恋。”
女孩放下手里的食物，低声道，“你想多了，我可不是什么小孩子，说出年龄，只怕会吓到你。”
“十五六岁……”
女孩“呵”了一声，摆摆手让他走。
周良延没想到，仅是几句话就让他离开，还以为这小姑娘会盘问什么。
至于年龄，他还是有些怀疑的。
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举手投足没有小妹妹的感觉，到底怪在什么地方，他说不出来。
周良延恨自己是个榆木脑袋。
推开门，林子礼不在床上，坐在桌旁写着什么。
他握着笔，在碎纸上写字。
周良延靠近，他赶紧捂住，说“不准看”。
“你发烧了就别写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写，”他把食物递给林子礼，“我看见青椒馅的了，但是没拿，你看我是不是一个很好的人？”
林子礼竖起大拇指，胳膊还压在碎纸上。
周良延看看院子里，有的人不喜欢食堂人多，拿着食物出来吃了。
他以前还不理解，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刚刚他进了食堂，有人认出他来，在他的背后叽叽喳喳。
周良延听得清清楚楚——
“是他啊，就是那个搞同性恋的那个？”
“可不是嘛，他妈都过来闹了，这下子也算是在疯人院里出了名了。”
“都这样了还敢出来，脸皮也是真够厚的。”
“脸皮要是不厚，怎么能跟男的搞到一块去呢？”
最后是两个人的笑声。
周良延鼓足了勇气回头，看见的是两个正在低头吃饭的人，他们吃得那么认真，头也不抬，话也不说。
可能女孩也听见了，所以，想看看他的反应，才拦住他？
周良延猜不出其他的原因了。
林子礼腮帮子活动，眼睛盯着他的后背。
“院子里有什么新鲜事吗？”
周良延想说，我就是整个疯人院里的新鲜事。
“没什么，你慢点吃，快了对胃不好。”
风水轮流转。
林子礼眯着眼笑，“哥，还记得我伺候你吗，现在也是角色转变，轮到我享清福了。”
他转身瞄了一眼桌子上的碎纸，慢慢靠近了看，上面写着“……人类，改变……”
总之是他看不懂的东西。
“喂！别乱看！”
林子礼想挡，周良延不以为意，“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还挡着……”
“那你以为是什么？”
周良延差点把“情书”两个字说出来。
他干咳两声，转移话题，问林子礼关于女孩的事。
“她怎么怪怪的，看年龄很年轻，但是一些行为，不像是十几岁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周良延知道林子礼是不打算说真话了，他总是喜欢把猜想憋在心里，最后一起爆发。
在疯人院里，女孩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每天走来走去，要么就在实验室里与老头聊天，要么陪老头演演戏。
调侃完周良延，女孩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下。
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男人之间的感情。
开眼了。
仰头看树叶，高楼的窗户上印着一个人影。
是林子礼啊。
女孩记得他，看见他那一眼，挥挥手，朝他打招呼。
林子礼没有反应，过了两三秒，转身消失在玻璃后面。
大概是周良延回去了吧。
疯人院可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有的人喜欢待在这里，每天吃吃喝喝，有的人挤破了脑袋也要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