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野地(23)
林子礼只觉得这里恐怖,他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周良延的房间里,没回去,老头怎么可能不知道。
“切,满肚子坏水的老油条一个……”
周良延在林子礼耳边嘀咕一声。
林子礼赞同他这句话,只是觉得心里难受,呼吸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自己活在别人眼皮底下。
“行了,大晚上的,赶紧回去吧,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把自己身体好好养养……”
两人站在原地没动。
“你不缺钱吧。”
老头面朝林子礼,用力的点头。
“不缺,”他重复,“所以你好奇,我是不是掉进钱眼里了,是吗?”
老头叹气,“哎呀我说你们啊,怎么就是不懂,谁会嫌弃钱少,啊?你们说,谁会嫌弃钱少?”
周良延试着动了动,后背还是疼,不然,他宁可冒着挨揍的风险,也要上去打他一拳。
老头裹了几下衣服,“赶紧回去吧,啊,都什么时候了,一个个的不懂事的样子。”
周良延以为只是让他们下楼,回房间睡觉,没想到刚迈出一步,几个男人就挡住了眼前视线。
“干什么!”
周良延喊了一声,老头才不管他的喊声,径直走在前面,他在门口站了几秒,身子一转,消失在门后。
他大喊,男人们不喜欢他大喊的声音,上次打他的人又露出拳脚,想重来一次。
“别这样,”林子礼挡在他前面,“我知道老头想干什么,带我去就好。”
男人看了周良延一眼,其中一个人觉得不够解气,食指差一点就要碰到他的鼻尖。
“你们要干什么!干什——”
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其中一个男人忍不住踢了他一脚,林子礼想回头看看,可别踢到后背上了,本来肌肉就疼。
男人们不允许他看,架着他的胳膊下楼。
那一脚踢在他的肋骨上,虽然不重,但也是实实在在的疼。
“放开他!老头,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放了他,我求求你……”肋骨和后背一起疼,他倒在地上,感觉身体在这一刻散架。
散开的身体,一块块骨头,都掉在天台上。
他想,为什么不能掉在野地里呢,春天的花谢了,骨头也跟着花一起烂在泥土里。
可以感受到身体上的凉意,要是在这里死掉,会不会也像孔健一样,被扔下大楼,让人们误以为,自己是活不下去了,跳楼?
真搞笑啊。
零零星星的光在眼前闪现,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自己真的出了疯人院,亲眼看着林子礼穿上学士服。
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尽管天已经黑了,他仍可以勇敢的说:我在做白日梦。
星星在天上闪,他把星星连接到一起,组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在这里躺了多久了,怎么身体感觉不到地面的凉意了。
周良延撑着地面,终于抬起上半身,他几乎是咬着牙站起来。
一只手摸上自己的身体,轻轻往下一摁——
算了不摁了,毕竟不是铁打的。
周良延试着推推门,居然没锁,顺利的走在楼梯间里,黑漆漆的,周良延一步步挪着步子。
小时候他最害怕的,就是黑暗的楼梯间,那时候看的恐怖电影,听的恐怖故事永远都是一个剧情——
主角被困在黑暗的楼梯间里,身后有人碰他们的身体,他们怎么也抓不到,两手空空。
成年以后也会害怕,但是现在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步子迈大了,他差点一脚踩空滚下去,幸亏反应快抓住扶手。
代价是,身体肌肉疼。
原地站了好久,痛感慢慢消失。
走廊里的灯没开,但是远处的玻璃透出光。
周良延立马紧张起来,脑海中不由得开始幻想,他在里面会做什么呢,老头会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
突然增多的画面让他大脑不适,越是靠近明亮的玻璃,太阳穴就越疼。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用力的,想要顶破他的皮肤。
脚下踩着的,是棉花。
周良延几乎是爬到了玻璃旁,偌大的实验室里只有几个人,老头,林子礼,还有几个男人。
主角当然是前两位了,老头站在床边,看林子礼的身体反应。
他闭着眼,不像是睡着,更像是晕倒。
周良延伸手,面前的玻璃把他们隔开,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土里。
“老头!你在什么,你对林子礼干了什么啊!”
最先转身的,是实验室里的男人。
他们看着周良延拍窗户,哇哇大叫的样子逗笑了屋里所有人。
老头也跟着笑起来,仍旧背对他。
男人们把周良延掀倒在地上,身体上的疼已经不算什么了,周良延不敢趴在地上太久,他要看看,林子礼怎么样。
老头走到一旁,“我就不挡着你了,上来看看,我还是给他留了口气的。”
周良延趴在床边,眼神一刻没有离开他的眉眼,这个人,安静,聪明,没坏心,甚至还有点感性,怎么就掉进这个深坑里了呢?
胸前起伏,林子礼在做梦。
周良延两只胳膊叠在一起,下巴搭在手臂上,像是在自言自语。
声音很小,老头听的清楚——“你怎么就不给我注射药物,抽我的血呢?”
“你的血?”老头先是惊愕,笑够了告诉他,“你的血质量不怎么样,也不能给我赚钱,取你血有什么用呢?”
周良延第一次为自己的身体悲哀,多少年的皮肉白长了。
林子礼的胳膊暴露在空气里,周良延摸摸自己,手臂光洁,看着,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不缺钱,老头,况且,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老头点头,“你们很像,他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周良延不在乎林子礼说过什么,在地上跪了太久,现在疼的地方,变成膝盖。
扶着床站起来,周良延看见自己在玻璃上的影子,已经好久没有照过镜子,这么看,自己甚至不认识玻璃上的人。
他抬起手臂,“你抽我血吧,或者往我身体里注射药物也行,你想干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