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野地（21）
周良延想从床上爬起来，刘医生伸手摁住他的后背，摸了几下。
“去弄点热水，里面加盐，然后用毛巾敷，几天就好了。”
“盐？”
刘医生点头，“我知道你们这里没有，没事，等我想想办法，这几天别乱跑，少动。”
两人没来得及说话，刘医生就关门了。
林子礼打开门，他已经走远，听见开门声，回头，“怎么出来了，去找毛巾给他敷敷吧。”
他走下楼梯，林子礼紧握住门把手，跑到楼梯口，但是见不到刘医生的影子了。
楼上这时候走下来一个人，拍了拍林子礼的肩膀，“你们认识？”
他点头。
“刘医生好像跟老头吵架了，我住的地方离实验室近就听见了，准备出去就跟着下来了，没想到你们认识啊……”
那人也在楼梯上消失了，但是声音还没有消失。
他几乎可以猜到，老头对他说了什么。
刘医生一直紧绷着脸，从羞辱柳茗开始，刘医生的脸色就不再好。
他回了房间，周良延还趴在床上，“怎么了，刘医生说什么了吗？”
林子礼摇头，“没什么，你有毛巾吗，我去找点热水，但可惜没有盐。”
周良延抬起的头放回了枕头上，心安理得的，等待林子礼的照顾。
他去水房转了一圈，放了很久的水，还是没有热水出来。
端着空盆回去，周良延突然冒出来一句，“你知道吗，咱俩现在特别像过日子。”
林子礼点头，要是以后哪一天出去了，他们就要过这样的日子，世俗怎样，无所谓。
疯人院不是个过日子的地方。
两个人在房间里，一个给他揉着后背，一个迷糊着，眼看着就要睡过去。
林子礼下楼，去食堂带午饭，周良延在床上睡熟了。
没遇见刘医生，但是遇见了打架的两个人。
两个人吵的更加激烈，桌子上的碗碟成了工具，互相往对方的身体上砸。
他们并不在乎打架的后果，林子礼也不在乎，他反而期待，老头看见这两个人动手到了如此地步，会是什么表现。
这时他才想起来，老头好像并不常来食堂，很少看见他。
遇见最多的，应该是壮实的男人，每天在疯人院的各个角落巡逻。
所以他们巡来巡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多抓几个像他们两人这样，所谓的“见不得光”？
其中一个人不知说了什么，两个人进入了白热化，一人后退的过程中不断找东西，桌子已经空了，碗扔的到处都是，碎片满地。
林子礼的肩膀上也被甩上了汤水，几个棕色的点。
仔细听听，也不是什么大事，好像是一个人说错了话，另一个人受不了这般侮辱，大打出手。
走到门口，林子礼听到有人劝，可是疯子怎么会听话，两个人打是不打了，骂还是继续。
“赶紧停手！不然我就叫保镖他们，把你俩关起来！”
吵架的声音变小了，林子礼认得这个人，是刘医生。
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刘医生的头发，这么白。
让一个年纪大了的人来劝，也是费心，本来每天面对病人就累。
林子礼忍不住回头，往前走几步，站在角落里看着刘医生的背影。
他的背影与周良延相比，像的地方也有，比如，两个人一看就是能担事的，遇事不怕，刘医生年纪虽然大，腰杆还是直的，看不出年龄。
周良延啊，刘医生负责他还真是合适。
两个人都出奇的相像，但刘医生毕竟活了大半辈子，遇到的事多，此时就连劝架，也是情理俱到。
若是换成周良延……林子礼没来得及想，吵闹声音又起来了。
一个人指着刘医生，让他别管闲事。
刘医生被他捅的步步后退，林子礼从人群里挤出来，刘医生脚底没踩稳，差点摔在地上。
林子礼上前扶起他，他一声不吭，抓着林子礼出了食堂。
大部分人都集中在食堂，外面的长椅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看见了吧，我每天很忙的，不过我也的确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他看了看林子礼手里的食物，“还站着干嘛，赶紧回去吧。”
林子礼回去了。
在楼梯间，他往下看看，刘医生还站在树下，一只手搭在长椅上。
疯人院里这么多正常人，真正能与他说上话的，太少了。
即便是医生，也难以逃过嘈杂的孤单。
听见开门声，周良延抬起头，睡眼惺忪。
“你回来了。”
吃饭的时候，林子礼告诉他，食堂里有人打架的事。
两人第一次在食堂看见他们打起来，还觉得是一件稀奇事。
“所以，这是不是说明，我们有一天会出去？你看，他们宁可演戏也要救人，救的不仅仅是我们，而是整个疯人院。”
林子礼努力挤出笑容，他不是个开朗的人，但也努力幻想着以后的生活。
比如，他们会不会在一个小城里安顿下来，看着每一天东升西落的太阳过日子。
下意识的点点头，周良延知道自己肯定会有这么一天。
林子礼吃完，走到窗边往下看，真奇怪，居然没人会阻挡他们的相处了。
从周良延的大楼里走出来，明明有男人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若是以前，他肯定要被抓到实验室里去。
“哥，对不起，我又忘了，刚刚去食堂应该给你拿点盐回来。”
周良延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挥挥手，再摇头。
林子礼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心里还是过不去。
吃完饭，他说了一句“真是我的好弟弟”。
林子礼不敢在房间里继续待下去，收拾了房间里的垃圾，在楼梯上，走了几步停下来了。
只觉得两手空空，应该是要拿什么下去……
垃圾忘拿了。
林子礼折返回去，周良延闭着眼睛迷糊着，听见声音只是抬抬眼皮，见是他又闭上眼了。
走下楼梯，林子礼心想自己是不是年纪轻轻就开始痴呆了，不然记性怎么会差到这个地步。
现在还是不回去了，周良延应该是睡着了，自己也隐约有些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