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受挫
话音落下，望着老洛难看的笑脸，裴挽眉头轻蹙。
一旁统管事，恭敬下俯的脑袋，在让人看不到的地方，满是横肉的脸上，嘴角得意的勾起。
裴挽挺直背脊，微张开双手，袒露这身飞鱼服，注视老洛认真道“洛大叔，你不用怕，我既穿这一身督卫服，有什么冤屈诉状，自然不会包庇纵容。”
老洛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大人，俺们真没事，一点工钱上的小问题而已。”
裴挽眉心皱的更紧，看着老洛，眼底带上几分困惑，她出声问道。
“小问题？刚刚我在那边都听见了，这统管事，分明是克扣你们工钱。
搬一趟货几个铜板！
这明显已经有违律法，洛大叔，你为何不去刑部告他呢？”
老洛摇摇头，哀叹一声“大人，告了能怎么样？俺们是混口饭吃，耗不起啊。”
裴挽深吸一口气，语气更为认真。
“好，状告这条路不好走，但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我能帮到你们，无论是先前被克扣的工钱，还是统管事本身。
洛大叔，你和其他力夫们，难道愿意给他压榨一辈子吗？”
老洛动了动嘴唇，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他回头望向其他力夫。
因长期搬货，力夫们皮肤被晒的黝黑，其中大的年近五旬，小的而立之年都不到，一双双眼睛，盈满哀愁和担忧，都望着他。
老洛扯起嘴角，高大的身子弓的更下去，呜咽般低语。
“大人，您真想帮俺们，这事，算俺老洛求您，别管了吧。”
裴挽一怔，愣在原地。
她瞪大双眼，目光不敢置信，又掺杂些许悲哀。
老洛低着头，躲闪着裴挽的目光。
安静蔓延，一旁统管事悠然直起身，拢着袖子，满脸横肉笑起来，带着意料之中的得意，轻飘飘开口。
“督卫大人，看吧，我都说了，我们只是有点小分歧而已，劳烦不着您，我们自己就能解决。
您看您，平常应该不多接触力夫一类的人吧，其实钱多钱少，只不过是情况不同而已，但他们都会干。
毕竟……”
统管事意味深长看老洛一眼，哼笑出声。
“除了这，别地也没地方要他们啊。”
老洛沉默着，背弓的更低。
力夫们肩膀颤抖着，没有说话，只是那少年眼眶泛红，别开脸，不再看这一出。
裴挽闻言，目光一利，刚想动作，肩膀却一只手按住。
她回过头“余大哥？”
裴渝安抚性拍拍她的肩膀，平声开口。
“行了，我来吧。”
裴挽愣了愣，蹙着双眉退到一旁。裴渝走上前，视线一一扫过老洛和力夫，在老洛身上停顿片刻，老洛被注视的瑟缩一下。
最后他看向管事。
统管事见裴渝一身飞鱼服，将一切尽收眼底后，依旧神情平常，自知不像裴挽那么容易堵回去，便拢起袖子，朝裴渝行一礼。
笑眼微眯“督卫大人，有何指教？”
裴渝也勾起唇角“指教谈不上，督查院的职责是督查百官，商贾贸易之类，没有命令，我们也管不着。
而统管事身为郎中府管事，府内上下事务、受雇力夫，自然是你说的算。
不过搬运一夜的货物，最后只得几枚铜钱，啧啧……”
统管事脸色迟疑，一时拿不住，裴渝打的什么主意。
就见裴渝啧啧两声，面色戏谑“您这捞钱的法子，可让我都眼红。
要不是现在还穿这身督卫服，我也想来参一手了，毕竟俗话说，见者有份啊…”
这话说的几人诧异，裴挽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出声。
“余大哥？！”
一旁一直安静的萧烨也不禁出声“你说什么屁话？！”
后方的崔卓然同黄录皱起眉头，林佑听不清这边的情况，看众人反应，又忧虑地看向院落正中。
老洛一愣，心底更加悲哀，力夫们刚涌起些许希望，就可笑地被掐灭。
统管事哈哈大笑起来“自然，自然！”
他搓着双手来到裴渝身边，挤眉弄眼道
“既然大人见了，金银自然少不了大人的，等您下巡，我亲自给您送去？”
说着，统管事从袖中摸出一块银子，隐晦地塞进裴渝手里，笑的眯起眼睛。
“只求大人以后，照拂一二。”
裴挽萧烨抬脚就想走过来，看着统管事被肥肉挤起的笑脸，裴渝也笑起来，伸手接住银子。
统管事笑容更甚，裴渝却没松手，往上一探扣住他粗壮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一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压低。
其他人见状一愣，裴挽萧烨迈出去的步子都顿住。
统管事心中一突“大人，您这是何意？”
裴渝俯身在他耳旁上方，声音是同刚才接银子一样，带着笑意的淡然，眼底却是冷漠。
“若是平常，这自然是好的，但现在，怕是会引火烧身啊。”
统管事微顿“大人何出此言？”
“之前我也说，若没上头命令，商贾交易一类，我们也管不着。
可现在，我给你透个底。
你家主子，犯事了。”
统管事小眼中瞳孔一缩，就听裴渝的声音淡淡自耳边响起。
“贿赂这事，往小说，罚罚俸禄，往大的说，可是要掉脑袋的。
虽然方直已死，但他用来贿赂的东西，可不简单。
我们接到命令，郎中府上下，彻查。”
最后“彻查”两字咬的格外清晰，听的管事一哆嗦。
接着，裴渝语气带上些许戏谑笑意。
“拔出萝卜还带泥，刚刚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小姑娘，执着的很。
那时候，可不是为了老洛这些力夫出头，而是奉令办案，根本不会在乎谁谁的死活。
督查院的行事风格，你应该也了解。
先斩后奏、越权肃清。”
统管事抖了抖，一双被挤起的小眼中，思量夹杂忧虑，目光闪烁。
裴渝满意地拍拍统管事肩膀，直起身，说道。
“到时候，为了不做那个被牵连的泥点子，统管事，你和我，最近还是都收敛点的好。”
统管事低着脑袋立在原地，脑子里天人交战，良久后，一咬牙，朝裴渝拱手。
“小的，明白，多谢大人指点。”
看着几分钟前还气焰嚣张的管事此刻恭恭敬敬伏低做小，裴挽和萧烨有些摸不着事情发展，两双充满疑惑的眼睛互相看看，皆赶忙跟上裴渝。
裴渝摆摆手，走向崔卓然那边，忽的停下脚步，瞥一眼发蒙的老洛和力夫，又看向管事。
“都被撞破了，这次可别做假，该给的，还是给出去。
不然……我也劝不住。”
说着，裴渝指了指裴挽。
管事一顿，俯下身“是。”
说罢，起身愤愤望向老洛，老洛给他望的一缩，统管事不情不愿道。
“喂，洛强，一会去账房拿你们的工钱！”
老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目光发亮，背都挺直些许，激动的连连应声。
力夫们本来因为发懵空白的神情浮现喜色。
裴渝三人同崔卓然汇合，听闻要找六郎，老洛身先士卒，热切表示给几人带路。
看着几人离去，统管事依旧站在原地，此刻，一双眼中透露着阴翳，紧盯老洛的背影。
良久，轻蔑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