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远山的考量
“姓名。”
“余岐。”
“年岁。”
“二十八。”
“籍贯。”
“窑州。”
“身份。”
“流浪刀客。”
白远山微微颔首,表情淡然,观察着对面的人。
头发披散,一身黑衣因沾着血,变得暗红,更衬得此人眉目凶煞,但面对他时,目光微敛,没有再环抱双臂,而是双手垂于身侧,一手提刀,恭敬许多。
不像大多江湖人,是个知轻重礼数的。
脚步比裴挽几个更沉稳,应是伤的最轻,武功不弱。
回答中规中矩,若不是之前黄录传回来的信,一时,还看不出破绽。
白远山笑起来,朝裴渝道“流浪刀客…难怪,这次真要多谢你了,若他们几个死掉,我会很麻烦。”
裴渝垂首“更多是黄督卫托住无面人,我这边才轻松许多。”
白远山笑笑“谦虚了,能带裴挽他们几个杀出重围,武功不弱啊,怎的以前没听过你的名字?”
“以前行事低调,也未遇见过此次截杀的阵仗。”
白远山点点头,叹口气“此番是他们几个闹出事,牵连小兄弟了。”
他话锋一转“不过,既是小孩胡闹,小兄弟你,又为何接下这份邀请呢?”
旁边裴挽闻言皱起眉,刚想开口,被黄录拉住袖子。
裴渝一拱手道“多有得罪,但余某本就是想来京都谋份差事,裴小姐既抛出这份橄榄枝,我没道理拒绝。”
白远山带着笑,语气淡淡。
“小兄弟就不怕这橄榄枝上带着刺?她家里人,可是万分不愿她来督查院。”
“是怕。”裴渝微微躬身,笑道“所以,这不是要看左院长您么。”
白远山一愣,眉头微挑,语气带笑“你想指望我什么?”
“自然是入督察院。”
“小兄弟既然是江湖浪客,应是自由惯了,又为想入朝堂?”
“自由,但也漂泊,想寻个安身之处。”
“那倘若入督查院,你是想和这三个孩子一起?”
裴渝嘴角轻扬“那就看,院长您如何用我了。”
白远山笑问“我如何用?”
“没错。”
白远山垂眼,思量着什么,忽的开口。
“小兄弟漂泊多久了?”
“十年。”
“十年前,你在京城。”
裴渝停顿片刻,“对。”
白远山颔首,似是自言自语,但并没有压低声音。
“难怪,连当年摄政王用的那古术秘法都知道。”
一股死静,蔓延在书房。
裴挽眉心紧拧,萧烨林佑同样蹙起眉,正准备向前,却又被黄录拦住。
裴渝面上微沉,心中却一直观望着。
之前太守府,他半夜去找六郎时,撞见黄录悄摸出门,多半是去传信的。
黄录不会是普通录书,加上对裴挽的态度,他应该,是裴仲的人。
就算不全是,也会有关系。
太守一案结果大大出乎意料,黄录势必会第一时间将太守府所见所闻告诉裴仲。
而那传的信上,也必然也会有自己。
白远山最初成为左院长,少不了裴仲的举荐,而且他为避免麻烦,和裴仲同样关注裴挽入院的事,加上身为督查院左院长,大概率也会知道传信内容。
所以余岐这个身份,已经无法遮掩。
既然无法遮掩,那么干脆就彻底抛出自己的价值。
山河灯现世,之后,还有其他四盏。
一个隐藏于暗处的势力争夺。
这事,他们定然不会让裴挽三人再参与。
那么一个有能力、又有把柄的人,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看白远山,接不接自己这张牌。
书房比静的窒息,正当裴挽已经准备一会先冲上去保住裴渝时,白远山却是笑着开口,跳过这个话题。
“那小兄弟,来京城,所为何事?”
成了。
裴渝弓着身,心中一稳。
他抿着嘴,抬起头注视白远山,半晌后一抱拳。
“为,谋条生路。”
“好。”白远山撑着脑袋,嘴角笑意渐淡,却是直视裴渝。
“我给你这个生路。
就看你,抓不抓的住。”
……………
最终,入院的事拍板定论,裴挽三人长松口气,努力三年的目标终于达成,也欢喜起来。
但绿鸢被带走,又让裴挽三人的欣喜破灭。
临走时,绿鸢还是叹口气“多谢你们了,至少让我活到京都。”
裴挽眉头一皱,就要准备同绿鸢一起前往,为她辩罪,萧烨林佑自然的跟在她两边,黄录赶紧一把拉住三人。
黄录一副愁苦相,无奈道“小姐,少爷,大人说过,你们也不能掺和和旧党有关的事……”
裴挽眼睛一瞪“这不能那不能,他干脆把我关家里得了!”
“关键您去也没差,旧党归督查院审理,除皇帝的命令,督查院不受任何权利裹挟。”
裴挽一时没回话,皱着眉正要挣开去追,有人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裴挽讶异回头,“余大哥?”
裴渝朝他们摇头“不必追。”
“她自有方法。”
裴挽三人愣了愣,迟疑片刻,好歹没执着去追。
一行人心情低落不少,没往前走几步,就遇见守在门口的王玉。
女子把刚刚的争执都看在眼里,红唇轻勾,咯咯笑道。
“放心吧,小挽儿,那姑娘胆子很大,暂时死不了。”
林佑疑惑重复“胆子很大?”
王玉失笑地摇摇头,起身“行了,走吧,我带你们去官舍。”
黄录先行告辞,回去交考核官记录,王玉领着几人,往督查院外走。
官舍并不在院内,而是外面的京城街巷的一处。
踏出督查院,天已大亮,正是清晨。
督查院大门两旁灯火熄灭,走过长街,一行人在街头巷尾中穿梭。
京城四四方方,中间一圈高墙,把京城分为内外两围。
外围占地最大,一般住平民百姓,内围则多是达官显贵的府邸,再往中心,便是皇宫。
街巷纵横交错,把整个京城划分东南西北四市。
此时虽已天亮,四周还是有些暗沉,清晨的京都,如同罩上一层薄雾,天空青白,不见阳光。
早食摊在街边叫卖,路上陌生面孔零零散散,两旁并不熟悉商铺也大开着门,铺里伙计做着准备的活。
一些夜晚才开门的地,现在闭着大门,二楼窗户微开,偶尔走过几个打扫的小厮。
路的尽头,一横墙阻隔视野,往上再远眺,不知是哪年新建的亭台高楼,纵横错落,不似当年布局,在清晨的薄雾中,穿插着隐隐露头。
身旁,擦肩而过时,摆好摊位的小贩开始吆喝,如同一个开始,脚步声、车马声、谈笑声、孩童嬉闹声逐一响起来。
京城于沉眠中而醒,透着民间的鲜活气。
裴渝走在最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和十年前是两种模样。
又好像,并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