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招揽
树林里，绿鸢捂住左肩，跟在裴渝身后，保持两米的距离。
绿鸢的脸色惨白，望向裴渝的眼底，戒备恐惧的同时，又多了几分复杂。
方才，客栈中，她求生般说出那句话之后，这个男人只是看着她笑笑，淡淡说一句。
“你很聪明。”
接着抱起刀，又在地上随便捡一把，开始一一挑开无面人的面具。
房间里安静的很，只有来回走动脚步声和血腥味。
绿鸢撑着墙壁爬起来，开口。
“你…为什么回来？”
黑衣刀客没回头，声音依旧平淡，却答非所问。
“你想活下去。”
绿鸢一愣，沉默片刻后。
“对。”
裴渝又道。
“那你应该明白，回京城后，你一个旧党，会有什么下场。”
这一次绿鸢沉默的时间更长，终于，泄气般自嘲笑道。
“我知道，那位黄督卫还说的轻了，旧党一旦被抓，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杀，要么在诏狱里待一辈子。”
绿鸢古怪的开口“况且，不是你把我生路堵死的吗？”
“在太守府，你亲口点破我的身份。”
无面人的面具似乎被挑开完了，那人久久没动，垂眼看半刻，把手中的刀一扔。
他轻轻笑着“噢，所以你恨我？”
绿鸢安静半晌，看着满地尸体，摇头“不敢。”
刀客喟叹一句“你倒是能屈能伸。”
他走到无面领队旁边，把尸体手上的刀解下来。
绿鸢安静而疑惑的看着这一切。
接着，黑衣刀客把刀向她一抛。
绿鸢有些慌乱地接住，右手握住刀柄。
铁刃垂在地上。
她听见刀客说。
“想活，就把刀握紧。”
那双瞳孔黝黑，平静地如同望不穿的潭水，看的绿鸢心中一跳。
“别再让刀脱手，保证任何时候，你都有铁刃对准敌人。”
他勾起嘴角“或许下一次，你用刀割开我的喉咙，我就说不了话。”
绿鸢右手发着颤，胀痛仿佛把肌肉撕裂，骨头碾碎，但她直直看着面前人，目光复杂，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静默片刻，绿颤抖着，牢牢握住手中的刀。
她目光灼灼，好似想抓住什么一般，紧盯住裴渝。
“但即使握住刀，回京城，我还是死路一条。”
面前人嘴角微扬，仿佛就在等她这句话。
他也注视着她，一字一顿道。
“我能让你活，而我——需要一把刀。”
绿鸢的心脏狠狠一跳！下意识张嘴，又咬住嘴唇，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裴渝却像达到目的一般，轻轻笑起来，转过身。
绿鸢开口“你…不怕我说出去？”
房间，无面人尸横遍地，裴渝回头，看一眼她，道。
“那这些于我不算麻烦，而你，一定死。”
“……知道了。”
绿鸢吞咽一下，支着刀，跟上去。
黑衣刀客停在领队旁，绿鸢往前一看，皱眉道。
“这是，刚刚楼下的食客？”
只见书案旁，无面领队的面具已经被挑开，那张死不瞑目的脸，细看之下，正是绿鸢几人进客栈时，在一楼吃饭的几位食客之一。
裴渝指了指其他人。
“不止他，大多都是熟面孔。”
她顺着裴渝指的方向看去，瞳孔一缩。
地上的尸体面具都被挑开，有些是其他食客，有些他们是赶路时擦肩而过的路人，连洛州城的街坊都有！
甚至，绿鸢在其中看见几个太守府的家丁！
“连太守府也？！”
一种刺骨的冷意后知后觉攀上绿鸢后背，让她头皮发麻，连自己在洛州城里待两年也没发觉。
太守府的那张密不透风的网，到底有多大？
绿鸢喃喃“能做到这种程度…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倒有点像。”
“什么？”绿鸢下意识回头，见裴渝看向她，语气斟酌。
“你听过，‘夜百督’吗？”
她愣在原地，久违的，一种熟悉而窒息的恐惧从心底滋生！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打断他们的谈话。
裴渝往地板一瞥，继而走到窗边。
绿鸢从僵硬中回神，愣愣出声。
“黄督卫…不下去帮他吗？”
“不用，以他的身手，那点人，死不了。”
说罢，裴渝已经跳出窗外，绿鸢看看那几个家丁街坊，撑着刀，也追出去。
…………
回到现在，树林里，犹豫再三，绿鸢还是开口问道。
“您刚说，‘夜百督’是什么意思？”
这么一问，裴渝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绿鸢被盯的手心发汗。
裴渝笑道。
“一会，你帮我个忙。”
…………
马车外，封烨将马匹的绳子拴好，掀开帘子，爬上车。
车厢内，卓挽坐在最里面抱着手臂，何佑待在她面前。
见封烨上来，卓挽一皱眉，抓起一旁的刀，就准备起身，被何佑按住。
“一个时辰还没到，你干嘛去？”
卓挽一瞪“那也快了，他们若遇险，早点还能救人。”
正当何佑想开口，马车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三人顿时噤声，忙掀开帘子。
只见月光下，裴渝面色苍白，身上几道刀口，一身黑衣被血浸湿，绿鸢左肩受伤，右手提着把刀，和裴渝互相搀扶着，从树林里走出来。
“余大哥！”
裴渝和绿鸢爬上车，跌坐在马车两旁。
三人赶紧围上来。
卓挽忙看他们两圈，担忧道。
“怎么样？”
裴渝摇摇头“我受了点伤，其他没事，但继续耗下去估计危险，等缓片刻，再一起去找黄督卫吧。”
其实是他模仿打斗会有的刀痕，在身上划几道。
习武之人，装个受伤，再简单不过。
裴渝看着围上来的三人和一旁的绿鸢，心中暗自思量。
黄录不简单，最开始暴露五鬼掠命，已经让他产生怀疑，现在趁着他被无面人拖住，裴渝刚好有机会，探探这三个新人的底。
为入京之后做打算。
想起客栈时黄录收到的那封信，和卓挽的反应。
裴渝将目光移到卓挽身上。
最好，能和督查院搭上线……
卓挽看向裴渝颔首，语气真挚“此行凶险，真的多谢余大哥相助。”
绿鸢面色复杂，张张嘴，想说什么，还是闭上了。
裴渝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到绿鸢身上，进京之后，他会需要发展自己的情报网，对绿鸢的初步招揽已经抛出。
现在，就看她接不接了。
犹豫许久，绿鸢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道。
“卓督卫，我好像，知道那群无面人是谁。”
卓挽何佑封烨三人顿时看向她“当真？”
绿鸢点点头，表情疑惑中掺杂着思考，语气凝重。
“方才余岐将我带出来，和无面人缠斗时，将其中几人面具打掉，是一楼的食客。”
何佑拧眉思量“毕竟是围截我们，混在食客里也不奇怪。”
绿鸢摇摇头“不止，食客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我们路上擦肩而过的赶路人，管道旁茶摊老板，洛州城的街坊——”
“甚至，我在里面看见太守府的家丁！”
三人皆是脸色一凝，不敢置信道。
“当真？！”
见绿鸢点头，何佑烦躁地揉着脑袋，嘴里直念叨。
“事大了，事大了。”
“我原本以为太守府那场困兽之局就已经很严重，没想到他们迅速成这样！”
“这是要在赶进京城之前，将我们扼杀啊！”
卓挽和封烨也是面色沉重，忍不住道。
“他们到底是谁，我在京城十载，从没听过这样的势力！”
绿鸢踌躇片刻，缓缓开口“恐怕，是和十年前的有关……”
见绿鸢说话，何佑忙道“绿鸢姑娘，你有线索？”
绿鸢迟疑着点点头。
她深深吸一口气，隐晦地看裴渝朝这边投来的视线，卓挽三人齐齐望着她，。
绿鸢缓缓道。
“几位，知道‘夜百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