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力夫后续
月光笼罩下，夜晚的官舍安静非常。
裴渝走进房间，点燃烛台，把黑横刀放在书案上，在床榻坐下。
昏黄灯火亮起，他心底暗自盘算。
白远山已经对他身份起怀疑。
方才那番话就是个试探，但应是还没抓住肯定的把柄。
而陆兆对他抛出橄榄枝，更为微妙。
现在左右两院内斗人尽皆知，互相挖人很正常，可若他答应，很可能也不会去右院，而是继续待在左院。
陆兆试图在白远山手下插钉子，把自己的势力渗透进左院。
他恐怕，不止想做右院长。
陆兆这人把权看的比什么都重，即使这样，还能给许诺出院长之位。
虽然这承诺多半不大可信，若后续自己没有达到陆兆的预期，八成会被他踹了。
不过，这差不多也算个信号。
方才陆兆的招揽，黄录从开始就在听，他知道，白远山也会知道。
恐怕他们现在在书房聊的就是这事。
以白远山的秉性，多半会加快布置，探清楚自己的底细。
裴渝抬起头，视野里倒窗外映夜空掠过的夜鸟，心道。
还得早做准备…
他熄了灯，又微微停顿，随手从怀中摸出一个东西，扔到桌案上。
银辉照耀下，一个手掌大小的油纸包，静静躺在黑横刀旁边。
…………
次日，郎中府。
天还未亮，力夫一行人早早等在后院，望着院门翘首以盼。
裴挽三人来时，被这景象看的一愣。
“洛大叔，这么早等着作甚？”
老洛拉着马老二凑过来，昨夜，他们把老马的尸体放置好，马老二在那守一夜，也哭一夜。
此刻双眼红肿，眼神呆呆凝视地面。
老洛拍一把他，赶忙开口。
“大人，杀害那个老马的凶手…”
听着话，马老二眼里迸发出光，抬起头紧紧看着裴挽。
裴挽心下叹息，抬起手拍着他肩膀，扬起笑。
“放心，多亏余大哥，郑泽已经押回督查院。”
老洛面色缓和，拉着马老二高兴。
但马老二只是目光平静，问道。
“那大人，他最后会死吗？”
这个问题让裴挽沉默在原地，老洛看着，赶忙给马老二使眼色。
马老二低下头，闷闷一句。
“俺明白了，抱歉，大人。”
气氛沉默下来，突然。
“他会死。”
一只手搭在裴挽的肩膀，她讶异向后看去，裴渝看一眼她，又转头看向目露错愕的两个力夫，重复道。
“杀人偿命，他会死的。”
像得到底气一般，裴挽扬起唇角，目光变得肯定。
“没错，杀人偿命，至少我会让郑泽无法逃脱。”
马老二的目光动了动，老洛看着，也笑，可目光总带两分忧虑。
裴渝似乎还想开口，萧烨却来到裴挽前边，叫住他们。
萧烨看向裴挽，指了指门口。
“哎，张宁来了。”
裴渝一愣，笑着应一声好，便转过头，朝老洛道。
“洛大叔，能麻烦你和其他力夫跟我来一下吗？”
老洛虽然不解，但也应下，到院子里，把力夫都聚集起来。
一群人迷迷糊糊去往大门口，萧烨和林佑同裴挽一起，裴渝不急不缓在后面跟着。
中途，裴挽还专门叫上统管事。
大门两边督卫驻守，远远看见几个人影在大门外，裴挽走近后，招呼道。
“张大哥。”
张宁今日着锦袍白衫，手里还握着把折扇，见他们来，一下收拢折扇，笑道。
“裴姑娘，你让我办的事，我可办妥了。”
裴挽笑的开心“多谢张大哥。”
这时，众人才看清，张宁身边带着几个家丁，其中一个有些眼熟，貌似是之前找来过的，押着一个人，四五十样子，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个小富商。
统管事半路被叫过来，本是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两眼押着的人，突然像想起什么，脸色微变。
力夫也看着，最开始面色疑惑，到有人拍一下脑袋恍然。
“这不是那个船商吗？！”
李河反应过来“对，这肯定是那个船商！我记得他！”
老洛忍不住讶异，望着裴挽“大人，您这是？”
裴挽上前两步，朝统管事笑道。
“统管事，你应该认得这人吧？”
闻言，力夫们把目光齐刷刷落到管事身上。
管事搓着手，像被冤枉一般无辜“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根本不认识这人啊？”
裴挽平缓开口“我之前问过李大叔，力夫们之所以会落到现在的情况，是因为曾经搞砸一趟船商货，以后就没人肯雇佣他们。”
力夫们听这事被裴挽说出来，颓丧垂头，互相看了看，见老洛望着他，李河犹豫着出声。
“没错，之前俺确实告诉过这位大人…”
裴挽笑着点点头“不用紧张。”
随即，又面向统管事，表情沉着下来。
“但那趟货的搞砸，其实和力夫们，并无关系。
是你指使的，对吧？”
一言激起千层浪，力夫们猛然抬头，不敢置信望着这一幕。
老洛急忙出声“大人，您是说那趟货，俺们并没有搞砸？！”
不怪他们激动，这两年来，力夫们一直背着臭名声，用两倍的劳力，换半价的工钱，起早贪黑就为讨口饭吃。
现在却告诉他们，他们原来没做错？
裴挽抬手示意稍安勿躁，力夫们安静下来，一个个瞪眼盯着统管事，恨不得用目光把他活剐。
裴渝凝视统管事双眼，目光平静，却让统管事心中发怵。
“你事先买通了船商，等老洛们确认完后，出舱门那个间隙，船上提前进去把袋子划破。
然后装作暴怒的样子，叫老洛他们过去，把货物的破损归结到他们身上。
之后老洛他们搞砸货物的消息，也是你放出去的，才会如此快搞丑他们的名声。”
统管事面部抽搐，张宁使个眼色，家丁把押着的那船商往前一推。
船商衣冠完整，身上并没有外伤，看向张宁的目光却是带着恐惧，没多费力便承认。
“没错，没错！是这个人当初给我银子，让我办的这事儿。
这些力夫搬的货确实完好无损，是我之后划破的！”
末了，小声念叨一句“真相我都说了，放过我吧……”
声音清晰的回荡在大门，力夫们捏紧拳头。
他们以为现在的处境，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应得的，所以没有怨言。
他们勤勤恳恳的过，想任何办法，去弥补错误，去活下去。
最开始没人愿意接他们，就一家家问，闭门羹吃了无数次，也找过各种路子。
最后统管事雇佣他们，他们欣喜也担忧应下。
但不能拿阳生冒险，所以半价就半价，勒紧紧裤腰带，也能活。
一次次越来越过分，为了活，他们也忍。
可现在却告诉他们。
——他们一开始就没有做错？